溪焱无视石惊南的表情,哼了一声越过他走进灵曜殿中。他抬头看了眼殿内陈设,忍不住在心中给静云宗挂上一个“家徒四壁”的名号。
何醉跟在贺兰旻身后,不禁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
“师尊,我怎么没有看到程扶远,那妖狐不是说要当面对峙?”
何醉满脸疑问,眼中还带着些许警惕。贺兰旻见状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笑着说:“别怕。”
何醉脸“唰”地一下红了,他嚅嗫道:“我不怕他,只是有些担心。”
溪焱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还不远千里来静云宗一趟,总给他一种别有目的的感觉。
而那个仙盟门门主严徽,态度更奇怪,一路过来恨不得将他的后背都盯穿了。更别说袁玄鹤了,何醉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他的,每次对上他的目光,都能感觉袁玄鹤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贺兰旻自然知道何醉心中在担心什么,可有些事情连他都未能全然弄清,只从溪焱与严徽的对话中能推测出何醉大概是慕生野的转世。
从前慕生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总是戴着面具,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包括贺兰旻。
可不管怎样,何醉今生是他的徒弟,纵然他是慕生野的转世,那又何妨。
只是……
贺兰旻低眉,敛去眼中突现的哀痛。
从前之事与何醉无关,阿声的死是虽慕生野造成的,可慕生野死后,恩怨便也随之消散了。
他不能,也无法将怨恨加诸在一个已经重新轮回、不记前尘的何醉身上。
何醉仰着头,突然发现贺兰旻神情悲戚,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爬上何醉心头,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伸出手抚平贺兰旻双眉的褶皱。
指尖才刚触碰到贺兰旻的眼皮时就被贺兰旻握住,何醉一愣,想抽回手,可贺兰旻力气很大,反而越握越紧。
他吃痛,随即唤了声“师尊”,贺兰旻这才清醒过来,连忙放开何醉的手。
被紧握住发白的手瞬间充血发热,何醉甩甩手,问:“师尊,你刚刚在想什么?”
贺兰旻摇头,看向何醉的手。
“很痛?”
何醉笑了一声,“不是很痛,就是被师尊刚刚的样子吓到了。”
虽然看不见贺兰旻眼底的情绪,可刚刚那一瞬,何醉有一种贺兰旻会杀了他的错觉——仿佛掐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脖子。
所以师尊到底想到了什么?
他问了师尊却没回答,这种避而不答的态度让何醉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前世的他难道与师尊有仇?
可他没有三百年前的记忆,不会知道真相,而师尊肯定不会如实相告。若要弄清这些,唯有一个办法。
何醉将目光落在灵曜殿内一脸嫌弃鄙夷的溪焱身上,那就日后去会会他吧。
灵曜殿内,等所有人都落座后,石惊南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便被进了屋后一直未开口的溪焱抢了先。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他说完,衣袖一挥,凭空变出一个人来。
这是何醉第一次见到程扶远,又高又瘦,脸颊凹陷,双目无神。脸色尤其苍白,像是很久没晒过太阳又像是生了重病一般。
他见到溪焱,十分激动,匍匐着爬到溪焱脚边,想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却被溪焱一脚踢开了。
何醉看到溪焱脸上露出无法控制的厌恶的表情,心里有些疑惑,便问贺兰旻:“师尊,为何妖狐如此讨厌程扶远却还是要救他?”
贺兰旻低声说:“他欠前世的程扶远一个未还的人情。”
可如今物是人非,经历过轮回的人终究不是三百年前那个心思单纯、善良腼腆的阿晋了。
溪焱自然知道这一点。阿晋早就死在三百年前,连尸骨都已被层层黄土覆盖再也找寻不到,而溪焱也只能将他欠阿晋的偿还到他的转世身上。
程扶远虽被踢开,却并未放弃,他挣扎着爬起,又重新扑到溪焱脚边,嘴中念念有词。
“我终于找到你了,还以为是在梦中。你是活的,是热的,不是我的幻想,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我,我找了你许多年,你知不知道,我怕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你了,甚至我都快怀疑我自己,你是不是真的,不过还好,还好,你是真的,你出现了。”
溪焱闻言眉头直皱,无视他的疯言疯语,对严徽说道:“人可能有些疯了,但他的记忆应该没有问题。”说罢他指尖掐诀,嘴中轻声念起咒语,双指从程扶远眉心处迁出一缕灰色的细线,弹到殿内上空。
何醉张嘴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忍不住叹道这妖狐妖力深厚,竟能提取记忆。
而溪焱看到何醉的表情,得意一笑,向他眨了眨眼睛。
何醉撇过头不去看他,将视线转向半空中若隐若现的画面中。
看了一会儿,他就看到袁玄鹤的脸突然出现在程扶远的记忆中。只见袁玄鹤交给程扶远一个黑色的乾坤袋,程扶远将袋中之物放进炼丹炉内,而后又将数不清的妖丹一起丢了下去,催动炉火,练起丹来。
想来那乾坤袋中的物品便是噬灵丹了,噬灵丹被封印了三百年,丹体受损,需要妖丹催化激活。
而殿内的袁玄鹤看到这些画面,脸色逐渐苍白,蓦地他从座位上站起,指着画面中他自己的脸说:“这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