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江雪露恢复了些气力,可依旧迷迷糊糊地睁不开眼,嘴里却支支吾吾念叨着:“死系统,我要跟你没完,你要害死我,你要害死我……”
众人只听见了“害死我”三字,以为她要咬舌自尽,抱着她的老婆婆着急,一手赶紧地伸进她的嘴里,一手便掐着她的人中。
或许是手指捅嘴里太深,江雪露感到了一阵恶心,她眼皮动了动,然后瞳孔忍不住的往上翻。
众人见她开始翻白眼了,都吓的不行,以为她要死了,于是老婆婆的另一只手使劲地向她脸上拍去,试图将她打醒。
江雪露晕晕乎乎的,只觉得有人打了她一巴掌。
恶心劲儿过了,终于她睁开了眼。
这一瞬,一张俊逸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人半跪在地上,手上拿着一个红黄花纹相间的水皮囊,那皮囊似乎刚打开没多久,里面的热气正在腾腾地往外发散,随即又消失在凛冽的寒风中。
两人面对着面,离的这样近,鹅毛大雪此时已经无法挡住她的视线,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张俊逸至极的脸。
他瞳孔乌黑,眼眸深邃,气质如同雪山上清新脱俗的莲,睫毛微微低垂,又增添了几分沉闷忧郁的气质。他身着一袭蕈紫的氅衣,衬得原本脱俗的气质中带有一丝丝的邪魅,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出。
江雪露脸上的红巴掌印甚是明显,此时她看得入迷,那还顾得上脸疼?甚至,她嘴里还衔着那抱着她的老婆婆的手,口水都要渗出来了。
这颜值,要是放在娱乐圈,不知道要吊打内娱多少人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这样一个帅哥。
现实中的江淑芬其实也很好看,眼睛圆圆的,清澈而明亮,笑起来又弯如月牙,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属于可爱的那一挂。也因为这种长相,别人都以为她人好相处,果不其然,她的确交了许多的女性朋友,但是男性朋友一个也没有。她好像有那个恐男症一样,见到丑男人,她跑的远远的,见到了长的好看的,总觉得自己站在他们旁边像个小丑,所以对他们敬而远之,然后偷偷躲在一个别人观察不到的角落激动的、猥琐的观赏他们的容貌,即便那些长的好看的人要过来找她搭话,她也是退避三舍,闭口不言。
这不能说她在长得好看的男人面前故作高冷,而是她自己觉得配不上别人,丑的男人她才是真的不想搭理呢,这也是她母胎单身二十年的原因。
身为颜控,宁可单身一辈子,也得找个长得好的!否则,誓死不嫁!江淑芬的原则就是这样简单而已。
如今虽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可头一次面对这么一个大帅哥,她的呼吸还是些许急促,口水不断地分泌。
面前之人见她醒来,便站起了身。江雪露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更为震惊。
真是长身鹤立啊,这身高怕是有一米九了吧!
时间似乎停留在了此刻,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除了狂风与暴雪。
眼前人头上出现了几个字——“顾辞,当朝尚书令,兼军师,年龄保密。”
江雪露愣了一下,怎么还保密上了?
“宿主,是否要选择顾辞为攻略对象?”
江露儿犹豫着:如果看颜值我肯定会选啊,但是系统就给这么短短几字的介绍,我根本看不出他的人设啊,万一他是一个表面温柔、气质脱俗,内心却是阴暗无比的病娇伪君子怎么办?系统,能不能有一段时间的考察期啊?
“时间到,宿主犹豫时间过长,系统将默认为宿主选定顾辞作为攻略对象。”
什么?我还没考虑好呢?江雪露心中发出尖锐的吼叫。
江雪露又多瞟了几顾辞,最终还是妥协。
好吧,冲颜值这一块,我认了。
“姑娘,你还好么?”老婆婆将那沾满口水的手指从江雪露手中伸出。
江雪露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婆婆怀里,她的目光迅速地移向她,尴尬一笑,“老婆婆,我没事。”
老婆婆头上顶着自我介绍——“刘常胜,现镇国大将军,年龄六十又二。”
江雪露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身着红色氅衣,虽已年过六旬,却依旧气宇不凡。
刘常胜?江雪露忽然想到了那一段故事背景介绍,奶奶曾救下的女老将军不就叫刘常胜么。她灵机一转,既然眼前人都是权重秩高的人,那这就是一个抱大腿的好机会么?
她委屈巴巴地说:“将军,你还记得当年救过你的老人么?她现在病卧在床,居住于穷阎漏屋之中,已经好多天都没吃饭了。”
刘常胜大惊,“老婆婆居然身居此地,你是……”
“我是她收养的孙女,江雪露。”
此时顾辞的眼角骤然抽了一下。
“恭喜宿主,顾辞对您的好感度有所上升。”
江露儿错愕万分,只说了江雪露这个名字好感度就上升了?但上升的多少狗屁系统为什么不说?
江雪露不及思考,总之上升了就是好事儿。
她心中高兴,但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所以依旧面带苦色,诈泣起来。
“她在哪里?快带我们前去。”刘常胜激动万分,好像要见一位久违的老朋友,但听到江雪露的话,心中不免担心。
江雪露不会骑马,便由刘常胜带着,路上雪太大,天气愈发得冷,江雪露看着这般恶劣的天气,心中担忧起来,不知那个奶奶能否撑过去。
一行人来到桃花村东头,见一房屋的门已经腐朽不堪,江雪露从马上小心谨慎地下来,最后还是踉跄了一下,幸亏被顾辞拉住,否则自己又要栽倒在雪里了。
在她是作为江淑芬的日子里,她从未跟哪个男子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现在以江雪露的身份,突如其来的一次还跟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有这样的接触,她的心开始小鹿乱撞起来。
江雪露慌乱的咧嘴笑笑,她能感觉到自己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半天才从嘴中憋出两个字“谢谢”。
顾辞只道:“外面严寒,我们先进屋吧。”
其他随行的人皆在其他百姓家休憩了,顾辞和刘常胜跟着江雪露进了那破旧的草屋。
刘常胜迅疾走到床边,单膝跪地,见自己的救命恩人面色苍白,骨瘦嶙嶙的模样,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老婆婆,我是刘常胜啊。”
床上的老人一动不动,胸前连细微的起伏都没有。
江雪露发觉情况不对,也赶忙过来,摸着她的颈上的脉搏,她虽为废柴医学生,但这基本的观察生命体征的技能她还是有的,她能精准的摸到脉搏的正确位置,可这次,她极其希望自己摸错了,稍微温热的手贴在冰凉的脖颈处,换了好几处位置,依旧没有感受到一丝跳动。
即使江雪露早已料到会是如此,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依旧不想面对,腿一软,便瘫倒在地。她不是真正的江雪露,不曾体会这位奶奶对江雪露的疼爱,自然而然她不能彻底深入了解到江雪露的悲痛的心情,可就是这么作为这么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当生离死别发生在自己面前时,也难免心生悲怆。
……
安葬了老妪后,刘常胜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将江雪露带到自己身旁照顾。
前些日子因有逆党在桃花村所处的郡中欲要造反,似势力浩大,光凭靠当地的士兵实力根本无法抵御,他们便从京师赶到此处,驻扎在一个空旷之地,离桃花村并不远。因远闻桃花村村民受难,他们便在备了些粮食前往送发,途中遭遇大雪,找不到去往桃花村的路,幸遇江雪露,也正因此,刘常胜才得见老妪的最后一面。
雪停了,江雪露跟着他们到了军营中,远远看去,被雪封的旷地上零零散散建起数个营帐,营帐之上的天空愁云惨淡,显出灰白之色。北风不断席卷而来,吹得地上蓬松的雪纷纷扬扬。木头搭建的烽火台上的军旗已铺了厚厚的一层冰霜,在风中一动不动。放眼望去,千里之外,不见城郭。
一身长八尺,着银色云纹铠甲的人前来迎接,见他相貌明朗,单眼皮,眼尾沟有些深邃。
他头上的“自我介绍”是:萧鼓,武国公萧望之子,也是刘常胜结拜妹妹谢默裳的亲侄女谢沐瑾的丈夫,年龄三十。
短短几字竟包含了五个人名,江雪露虽不知他们是何人,但能知道定是些大名鼎鼎的人物。
“你们可算来了,这位是?”萧鼓看向江雪露。
“这是故友的孙女,叫江雪露。”刘常胜低着眼眸,唉声叹气道。
一听“故友”,二看刘常胜神情,萧鼓心中也略有所知,他不再问,而是笑着说:“天气严寒,咱们进营再说。”
几道热菜正在桌上腾腾冒着白烟,自从江雪露穿过来到现在,她一口热菜也没吃上,本就饥肠辘辘的她见到这一桌的菜更是肚子咕咕直叫了。
几人围着一桌,刘常胜只吃了几口,便出营操练士兵了,江雪露不管旁人,一直往口中送吃食。此时的她,如同饿狼吞食,全然不顾形象,什么性格腼腆,什么做任务她全皆抛之脑后。
“江姑娘的胃口真是令人佩服啊。”萧鼓笑着说。
顾辞在一旁低头笑笑,他随手倒了一杯温水,送至江雪露面前。
江雪露嘴中塞满了食物,只敷衍地回了句“谢谢。”
“恭喜宿主,顾辞对您的好感度上升。”
江露儿怔住,吃个饭也能让他的好感度上升,我吃相有这么迷人?
“怎么了?是饭菜不对胃口么?”
抬眼间,只见顾辞一人,她吃的认真,连萧鼓出去了都不知道。
顾辞的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大哥,你没看到我刚才吃的多香么。
尽管心中这样想,她口中可不敢这么说,只抓紧喝了口水,找理由说:“不是,不小心噎到了。”
饭吃饱了,水也喝足了,江雪露见顾辞正背对着自己处理着一堆的公文,她不敢打扰,坐的远远的。
人在无聊的时候总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江雪露手撑着头,莫名伤感了起来,心中想着:那个老奶奶定是个善良慈祥的人,收养了江雪露,救了刘将军,可惜书中连个连她的真实姓名都没有介绍,若真正的江雪露得知了奶奶的死,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她不自主地想起自己现实中的奶奶来,那是她眼中最为敬佩的人,她是个真真正正的独立强大的女性。虽然她与奶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但若不是奶奶的收养,自己早就在十几年前饿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了,十几年来,奶奶视她如亲孙女,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平日里奶奶忙碌,很少在家,但是自己出去玩个半天还是要给奶奶发个消息报备的,如今一声不吭地来到这种地方,要是奶奶发现她不见了,不知得多着急。
江雪露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委屈,但是在这里,面对着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她只能偷偷地掉眼泪,尽量憋住抽泣声。
她觉得自己哭得已经很安静了,不会被别人察觉,可是顾辞却将一切看在眼中。
顾辞觉得她奶奶刚故,伤心是必然之事。这种时候别人说一些安慰的话不过都是徒然,倒不如让她自己一人将悲情宣泄出来。于是他低着眼帘,默默地走出营帐。
江雪露眼看四处无人,才敢放声哭起来。
顾辞来到校场,见刘常胜正站在阅兵台上,监督着士兵操练。
刘常胜平日对待自己的手下不薄,只是她一伤心头脑就发昏,这不,大冷天的叫来士兵们操练。
顾辞走上去对刘常胜作揖,道:“刘将军。”
“有何事?”
“我见江姑娘身着单薄,军中仅有将军有她合身之衣,给她换上。”
刘常胜恍然大悟说:“是老夫糊涂,忘给雪露准备衣物,你先在这看着,我回我帐中去拿。”言讫,她便紧忙去了帐中。顾辞则下了阅兵台,在校场巡视着士兵操练,士兵们虽冻的脸色发白,但是挥起兵器却依旧有力。
须臾,刘常胜拿了些衣物正欲给江雪露送去,途径校场时被顾辞拦下,“今日天气实在寒冷,不便再操练士兵,还请将军同士兵们先回营休息,衣物交给我就好。”
刘常胜看士兵们个个嘴唇发紫,但是每一位士兵依旧挺拔地站在阅军台下,这才心生懊恼,道:“我真糊涂。”她冲着台下喊着:“将士们辛苦,今日操练结束,快回营休息!”
士兵们陆陆续续撤回,刘常胜将衣物给了顾辞,道:“劳烦军师。”顾辞拿着衣物回了帐中,见江雪露已经不再哭,而是在不断地抽咽,他走上去,单膝跪在她面前,即便如此,江露儿还是要微微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江雪露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尽管他的目光极其温和。他一语不发,只从怀中拿出一个手帕,为她擦拭还驻留在她脸颊上的泪花。
江雪露内心翻涌,脸涨得通红,身体微微颤抖着,此时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只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顾辞见她这般模样,经不住地笑了一下,目光还带了些许的调侃。
江雪露看出了他目光中的调侃,骤然咬牙切齿,暗自骂着:这个没眼力见的蠢货,人家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不说几句安慰话就算了,竟还嘲笑起来了。
现在她即紧张又生气,整个面部拧巴至一块,愈发得滑稽。
顾辞像看着一个生闷气的小孩一般看着她,不禁调侃:“江姑娘的脸真红啊,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没——事。”江雪露咬牙切齿地说着,声音还有些发颤。
“刘将军给你准备了些衣物,军营艰苦,你暂且凑合,等回了京师,就给你操办更好的棉衣。”顾辞将衣物递给她,温和地说着。
终于说句有用的了,大哥,你真好!
突然来到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最欠缺的不是那些徒有虚表的物质,而是一句发自肺腑的关心话。江雪露穿过来后第一次有人这般关切她,心中感动万分,不禁哭出声来,“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顾辞见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拿她没辙,用手帕给她擦了擦泪,说:“再哭下去,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江雪露立马变得矜持起来,顾辞笑着站起,出了营帐,在外面守着,让她在帐中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