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莉君只有端着脏衣服盆先进了厨房。
母女俩翻找了一遍,碗柜又锁上了,摆在外面的只有白米、挂面,连卷心菜都没有。找田秀芬开碗柜,等于自找麻烦,又得吵一架。
“我不想吃盐水挂面。”袁锦悦拉着亲妈楚楚可怜的垂泪,让文莉君的愧疚感汩汩冒着。
她摸了摸口袋,只有三毛钱和饭菜票:“我们去洗衣服,回来在路边摊看看,能不能买到点便宜的蔬菜。实在不行,我们煮面条加酱油,不放盐。”
盐和酱油差别很大吗?袁锦悦撅着个小嘴,跟着文莉君去自来水站旁洗衣服。遇见了来挑水的周婶,她心中一动。
“周婆婆!”袁锦悦嘴巴可甜。“昨天谢谢周婆婆帮我要到了腊肉吃,今天婆婆需不需要帮忙呀?”
“丫丫好乖呀,你还小提不动水呢!”周婶笑着把铁桶装满,放在她面前。“我们大人都需要用扁担挑,担子可沉了。”
“那我帮你接水。”袁锦悦高高兴兴地把另一个空桶举起了,跌跌撞撞地放在水龙头下面,打开了水。
虽然这个忙帮得可有可无,但周婶很喜欢她这份心意:“丫丫真能干啊,你妈妈真有福气。”
文莉君羞涩地笑着点点头,为女儿得到夸奖高兴。
“你奶奶今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呀?”周婶挑起两桶水往回走,想着昨天才教育了田秀芬,今天怎么也应该给孩子一点补偿。
跟着走的袁锦悦就等着她问这话呢!
只见她小大人一样幽怨地叹气:“哎!奶奶生病了,她今天不做饭。厨房里只有白米和面条,什么菜都没有。而且,而且……”
“而且怎么了?”周婶把水挑回肉铺门口,她的媳妇伸手接了水桶扁担去灌水缸,然后换她去挑水。
别家婆媳都是换着去挑水,只有母亲常年一个人累,袁锦悦心里非常不舒服,说话声也奶凶奶凶的:“爷奶拿走了妈妈的全部收入,所以她没有钱,买不了菜。”
“什么?”周婶的媳妇吴继珍停下了脚步,周婶也愣住了。
周婶用眼神指挥吴继珍离开,转头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小姑娘:“那你妈妈怎么说?”
“妈妈说待会儿去看看路边摊有没有打瓜菜,不知道一角钱能买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呢?”小姑娘咬着手指头,真是可怜。
一角钱能买啥,一两猪肉都买不起。周婶腹诽着,这田太婆真黑心。
“谢谢周婆婆关心,我回去帮妈妈洗衣服了。”袁锦悦装作没有看见周婶骂奶奶,扭头准备回还。
“丫丫,等等!”周婶到肉铺里转了一圈,上好的肉早就卖光了,还剩了些猪下水和猪肥油。她拿牛皮纸包了,牵着袁锦悦回到自来水站旁。
“文丫头,听丫丫说你要买菜,周婶铺子上没肉了,还剩了些下水。你拿去,洗干净了煮好,味道不比猪肉差。”
“这怎么好意思,您留着卖钱吧。”文莉君擦干净手站起来,猪下水虽然臭,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吃的。
“哎,我懒得清理,本来要扔的,送你了。”周婶把东西往袁锦悦手里一塞,然后转身跑掉了。“我还要给小孙女做饭,不聊了。”
“哎!周婶别跑啊!丫丫给周婆婆送回去。我们没给钱,不能要。”文莉君推着袁锦悦去追周婶。
周婶的媳妇吴继珍拦住了去路:“文姐,收下吧,这是我婆婆的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昨天来我家帮忙,今天又送肉。”对于文莉君这样的人,接受恩惠是很难的事儿。“这样可不好!”
文莉君还想再推辞,吴继珍打断了她:“文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怕还不起吗?没事的,文姐你的刺绣手艺好,很快能挣到钱的,我结婚的喜被不还是你刺绣的吗?
昨天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以后文姐可要长点心眼儿,别把手里的钱都交了。你家丫丫都快上小学了,还这个长不高的模样,你不心疼吗?我们当妈妈的,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孩子考虑考虑。”
文莉君被批得面红耳赤,她虽然自觉在保护孩子,可根本没有效果。没有效果就等于无能,不合格。
“妈妈,丫丫想吃肉。”袁锦悦这次站吴继珍。
不管是师傅朋友,还是周婶婆媳,每个人都在告诉文莉君,妈妈不是这么当的。要多为孩子考虑,让女儿吃好一点,穿好一点。
文莉君叹了一口气,手里没有钱,只能看别人脸色,连给孩子买点肉都不行。看来,这工资和外快,真的不能全交了。
洗完衣服,文莉君在自来水站把猪下水反复洗了个干净。回家路上,用一角钱买了一把蔫儿吧唧的青菜豆芽并葱姜蒜。
回家后,大锅淘煮了两遍猪下水,再煮的时候加姜葱再加了些八角桂叶,厨房弥漫出的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