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瞧着赵寻英坐在椅子上拿着帕子用力擦拭衣裙上的血迹,可早已干了的血又如何能抹除干净。宋澜看的清楚,他刚刚拔刀的时候,身旁的赵寻英皱了皱眉,而后脚步轻移向旁边躲了一下,可即便这样,喷涌的血还是溅到了赵寻英的裙摆上。
见赵寻英坐在一旁反复擦拭着衣摆上的血迹,他上前夺过赵寻英手里的帕子,“别擦了,擦不掉的。”
赵寻英听他这样说抬起头来,即便是对着方铮都没有表露不悦神情的赵寻英,现下看着裙摆的血迹,却是明显的不耐烦,站起身道:“剩下的事,你们处理就好,我先回客栈了!”
宋澜看着赵寻英脚步匆匆的背影,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夏溪启走上前,看向宋澜手中的帕子,道:“表姐对血尤为厌恶,见不得更是闻不得,之前爹胳膊受伤,表姐赶来时都没进门,在门口看见下人端着的水盆和换下的纱布,当即就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怎会如此?她之前分明是没事的!”宋澜记得,自己幼时没少顽皮,有一次上树抓鸟的时候脚下踩空,跌了下来,树枝顺着后背划过脖子直到耳后,差一点点就要破相了,瞬间鲜血直流,当时围在一旁的下人都吓坏了,还是赵寻英镇定,让人取来清水,清洗伤口后用帕子暂时包扎着,算是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即便这样当时他回去后还是挨了一顿打。
夏溪启摇摇头,“这事儿你要想了解一二,怕是得去问赵承那小子了。”
宋澜暂且把此事记在了心里,先去忙正事。府衙里的其他人知道京中派来的钦差到了,连忙出来迎人。
宋澜刚刚见过血,身上的杀气还未消散,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文弱书生可比的,几人瑟瑟发抖道:“不知钦差到来,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我刚刚到城中,便见了一场大戏啊!只是如何不见几位大人?莫不是大人们都没听到刚刚府衙中的异动?”
“这……”尤鸣知支支吾吾道,“方大人交代了,无论我等听到了何声响,都不得踏出房门一步,不然就……”尤鸣知未把话说下去,只一味地磕头。
宋澜哼了一声,“一群没有骨气的家伙!可知今日方铮做了何事?私调军队,谋杀皇亲,此事捅到陛下面前,你们共谋的身份怕就要做实了,到时候丢官可都是小事,只怕你们都要陪着他去死了!”
下面跪着的人听宋澜这般讲话对视一眼,“大人公正啊!我等的的确确不晓得他会行这般不轨之事啊!但凡知晓,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拦下此事的啊!”
跪着的几人是痛心疾首,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宋澜和夏溪启懒得看他们演戏,问道:“方铮上任巡抚不过一年,如何能让军中这么多人听命于他,想来军中该有接应之人吧!”
“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出声。
宋澜明了,怕是那人的地位该是不低的,“现在你们说出来,还算得上是将功赎罪,不然……”
夏溪启在一旁搭腔道:“怎么,你们现下都自身难保,还想着替别人隐瞒,当真是好生仁慈!也不知你们削官的时候,可有人替你们叹一声可惜?”
赵承和楚锦回到客栈的时候,就见赵寻英的屋子里亮着火光,赵承扣门,“阿姐,是你在里面吗?”
赵寻英的声音传来,“是我。”
他和楚锦虽是徒步回来,可也不曾绕远耽误,怎地赵寻英还能比他们两个快上许多?“可是出了何事?这般急匆匆的回来。”
赵寻英开了屋门,只见在府衙中还一丝不苟的赵寻英,现下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刚沐浴过,换过一身衣裙。他往里望,果然看见胡乱扔在地上的衣裙,叹了口气,“阿姐可是心绪不佳,我陪陪阿姐可好?”
“有这工夫,你多陪陪楚锦,她今日被吓坏了。”赵寻英看起来脸色苍白,说话都有几分有气无力,“阿承,我有些累了,想要歇歇,一会儿用饭就不要叫我了。”
等到房门合上,赵承才无奈摇摇头,每次都是这般,总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私下却将自己关在屋里。
夏溪启和宋澜直到晌午才回来,见赵承正陪着楚锦用饭,问道:“表姐呢?”
赵承摇摇头,指了指楼上紧闭着的屋门,“有些累了,在楼上歇着呢!”赵承不想多说,转了话头,“对了!刚刚可有问出些有用的来?”
夏溪启摇了摇头,沮丧道:“一句有用的都问不出来,无论是软的硬的都用过了,他们只一口咬死此事他们不知情。”
宋澜对此倒是早有准备,“也是正常,军中不同于一般官吏,都是沙场上拼搏来的,一般人可不敢轻易得罪的!”
夏溪启幸灾乐祸道:“那就只能辛苦你这个京中来的钦差了,可要自己去探个深浅了。”
赵寻英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出房门,几个人轮流上去喊她,也都只说是倦了,到最后也只能任由她一个人躲在屋里了。
可到了夜深人静,众人都睡下后,赵寻英一个人上到了屋顶,无声看着远处的屋檐,她幼时常常登上城墙,眺望京都,她以为的烟火人家都是自己看到的那般美好,每日里来往宫中的大臣,谋的是家国天下,百姓安康,可后来她才知道,人有私欲,君子皮囊下的也不一定是铮铮傲骨,也可以是党同伐异,功名利禄。她原以为,只要自己远离,这些便同她再无干系,可只要脚下这片土地尚是国土,国土之上生活的百姓就无不与此息息相关,她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