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某间卧房的窗子一直开到夜半子时,钟昭点了一根蜡烛伏案整理这两天从翰林院学到的东西,直到院墙外那股诡异的安静消失不见,重新响起微弱的虫鸣声,他才缓慢地撂下笔。
赵南寻的人走了,但以钟昭对端王以及宁王的了解,此时这伙人离开多半是受谢淮指派,等谢淮不再管这一摊之后,谢停有很大概率还会继续派人盯着他。
反正秦谅已经搬走,盯他一个人的难度比盯两个人小,在谢停的视角里,怀疑一个人就要监视到摆脱嫌疑,否则始终心中难安。
而想打消这位宁王殿下的戒心,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便是帮他解决一个心腹大患,邢琮那边动不了,就只能把算盘打到如今太子最大的依仗,也就是他的老丈人,工部尚书孔世镜身上。
钟昭琢磨着这些,吹灭蜡烛去关窗,可他的手刚摸到窗子边缘,忽然感到四周的声音不太对。
没过多久,一股风顺着并未关上的窗户吹进来,裹挟着淡淡的熏香味,一点点钻入了他的鼻腔。
他随手拿过刚刚放到一边的笔,笔杆朝外刺了出去。
原本直接就能跳进来的江望渡被迫止步,维持着一个矮身半蹲的姿势定在原地,盯着那直奔自己面门而来,最后点在下颌的毛笔,停顿片刻,低头亲了亲。
他语气有些无奈:“阿昭,几日不见而已,这么凶做什么。”
钟昭看着对方无比自然的动作,凭空想到一些曾在两人间发生的事,眉心狠狠一跳,退开半步将笔挪开:“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料到此番过来的人是江望渡,还以为是谢停耐不住性子,前脚刚把赵南寻他们撤走,后脚又派了别的人前来盯梢。
没有了那根笔的阻挡,江望渡从窗子进来之后拍了拍手,环视一圈后不答反问道:“一年多前我就想过夜闯你这间屋子,你当时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钟昭静下心感受了一番小院附近的动静,确认除江望渡以外并无他人到访,这才将窗子紧紧关上,回过头来看着对方。
“当然记得。”
想起今生初次见面不欢而散,没过多久江望渡再度光临,还留了条发带在他手里的事,钟昭颇有兴味地点头:“吓到你了吗?”
他问的是自己将匕首扎入江望渡脸侧的地面时,对方那一刹那的心境,江望渡却并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那阵子你跟刚刚一样凶,明明还没当上现在的修撰,就敢拿刀往我脖子上比划。”
彼时他刚重生回来,正是对江望渡恨意最强的时候,钟昭轻轻嗯了一声:“怎么,小江大人当时没用以下犯上的罪名将我抓进大牢,如今反倒想追究了?”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江望渡十分不见外地宽掉外袍坐在他的榻上,笑着看向他道,“只是我当时就在心里想,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主动将我迎进来。”
话说到一半,他蓦地一顿:“你叫我什么?”
钟昭知道很多人都称呼江望渡为小江大人,他自己也在背后这么说过,但当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他叫的一直是江大人。
“哪里不对吗?”
他三步两步走过去,摘下江望渡头上的玉冠,“小江大人,再问一遍,你过来找我想做什么?”
“你见过我大哥了。”江望渡依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用的是肯定语气,“也对,他在翰林院挂着职,说起来还算是你前辈。”
他忽然转冷的口风如此明显,钟昭自然听得出来,闻言挑了挑眉,将江望渡的头冠放到一边。
钟昭知道这人跟父亲兄长不睦,但那也仅限于江望渡作为庶子在江府不受重视,至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并不是很清楚。
毕竟镇国公是一品大员,想截断一些流言再轻松不过,前世钟昭能打听到的江望渡受的磋磨,更多的都来自其他世家公子哥。
“我确实跟江大人碰了一面。”钟昭打量着这人的神情,想了想才接着往下说,“他是带着齐炳坤去翰林院报道的,跟我搭了几句话,看起来还算温和……”
“钟昭。”江望渡出声打断他的话,“方才你问我为什么找你,很简单,我也知道你想听什么。”
说着,他径直伸手勾住钟昭还未解下的腰带,用力将人拽到自己跟前,笑得无不讽刺:“我是过来求/操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