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
凌云渚于心悸间惊醒,整个人像在水中浸过一遭,湿淋淋的。他支额缓了片刻,听见谢九州唤他。
“师尊?还好吗?”
又发作了。
凌云渚睁开眼,心道这病闹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他吃的药,只能靠自己稳住精神状态。
“没事,你怎么进来的?”
“他都差点被心魔吞噬了,指望怎么拦我?”谢九州朝段驰龙的方向抬抬下巴,“喏,后遗症严重吧,现在还没醒呢。”
“你是自己挣脱幻境的?”
“那是。”谢九州得意道,“不就是小时候输了一次嘛,这也配叫心魔?我输得起赢得下,出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清醒后,当即决定去救温阑,谁料人还没躺下,身侧的段驰龙却咳出了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若无人加以干涉,恐怕那人就得困死在心魔里了。
他只犹豫了一下,便当机立断先入段驰龙的幻境,对玉苍威逼利诱,找到对方位置,急匆匆将人踹了出来。
凌云渚松下眉目,眼神不住往段驰龙那儿瞟。谢九州见状安慰:“他就是耗费太多心神,没缓过来,约莫一刻钟之后就能醒了。”
“若师尊实在放心不下,就守在这儿吧。”他语速加快,略显急躁,“我得去把温阑拽出来。”
凌云渚正要应下,突然想起什么:“等等!”
“嗯?怎么了?”
幻境中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也就是说,段驰龙醒来后,会将他涕泪滂沱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搞不好就得拿出来取笑一番。
他的脸要往哪儿搁?
“我与你同行。”凌云渚强装镇定,“这里有他守着,不会出事。”
谁知谢九州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古怪:“师尊刚醒,还是不要奔波了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不碍事,时间有限,幻境中情况未知,多个人多分胜算。”
“话是这么说,但……”谢九州瞟了眼燃香,“那姓段的能听话吗?”
凌云渚手腕一翻,灵流凝成传音球,他贴上去,低声说了几句话,最后还莫名其妙红了脸。
“这样就好。”他把球放在段驰龙触手可及的地方,“开始吧。”
谢九州见他执意要去,也不敢再拦,只道:“倘若一会儿身体不适,千万不要强撑。”
凌云渚闭上眼,操控神识离体。
一回生二回熟,次数多了,他逐渐能掌控这个感觉。出乎意料的是,温阑防备心比想象的还要重,旁人只是为识海设了道门,他还给门上了把锁。
正因如此,两人在门口逗留了许久,后来还是谢九州耐不住,打着“受伤也比没命好”的念头击了过去。
耳畔传来一阵喧闹,嘈杂混乱。凌云渚被撞了下肩膀,后背狠狠磕在墙上。他“嘶”了一声,发觉自己位于闹市,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人群争相奔逃。回顾四周,不见谢九州的身影。
“劳驾问一句。”他抓住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前边出了何事?”
“你怎么还站这儿?不要命了!”男子竟比他还焦急,“哎呦上边那些仙家造的结界破了,缠丝蛛杀人啦!死的都不知道有几个了,别拽着我了赶紧走吧!你不想活我还想呢!”
他急躁的神情不似作假,凌云渚只一个空档没抓住,那人便挣脱束缚跑了,叫后面的话都落了个空。
凌云渚很快地蹙了下眉,总觉缠丝蛛这名字很是耳熟,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他有修为傍身,必然不怕邪祟,沉思片刻,召出断尘反向而行。
距离越近,便越是混乱。数不清的八脚蜘蛛倾巢而出,占领街市闹巷,无孔不入。它们体型约有两个手掌大,口鼻间隙长一根毒针,见人便扎,不出须臾,毒液渗入骨髓,人转瞬丧命。
哭嚎混着尖叫,将此间浸得宛若地狱,纵使凌云渚知道这是幻境,还是忍不住皱起眉。他急着找人,可这番举动无疑大海捞针,茫茫无处寻。
绕了一圈,凌云渚不得不落地。
再拖下去,温阑说不准要惨遭毒手。
断尘出鞘,剑光如长虹贯日,数百只缠丝蛛灰飞烟灭。被救之众本以为必死无疑,谁料天降仙人,激动得当场跪下,感激涕零。
其中还有年逾古稀的老人,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让人担心他还能不能起来。凌云渚当然不敢受此大礼,闪身至另一侧,语速极快:“道谢就免了,我只打听一件事,这附近有没有姓温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