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佗城城郊。
一尊依山而刻的神像矗立在林间,观奢坐在神像脚边,摇着扇子,悠悠地让自己的白狐叼着火种穿梭在各个泥塑的人像里。
观糯在不远处砍柴。
鼻尖是木柴和香火焚烧的味道,观奢闭上眼,任由身下的躺椅轻摇,感受林间的清幽与香火的微热……
“呼——呼——呼——”
山风拂过,身后神像上挂着的木牌相互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动。
白狐优雅地停下脚步,双耳直立,警惕地盯着风来的方向。
观奢也不知不觉停下了摇扇的动作,坐直了身子。
高等向导的精神丝,轻而易举地链接了身后的所有木牌。
“……好邪的气息,”像是弄清了来者是什么东西,观奢并未放在心上,漠然阖眼,躺回了身后的竹椅,“可惜,来错了地方。”
话音刚落,白狐狸盯着的地方陡然扭曲,就好像有一处空间正在扭转,维度纠缠在一起,随即暴露出了一块不属于此处的地方——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连观糯都发现了不对劲。
“母亲!”观糯大惊。
身后的木牌若千军万马蠢蠢欲动,四周的气温骤降,宛如阴兵过境,观奢躺在竹椅上摇扇,连对自己的儿子也没分去半个眼神,更遑论那出现的不速之客——
“观娘!”
锐利的阴气停滞在半空,浑身是血的洛春桃出现在扭曲的时空。
观奢睁开了眼,“小姑娘?”
洛春桃拿出符纸后,先是咬破手指,想看看鲜血能不能驱动符纸奏效,又打起精神凝聚起自己的精神力,沿着符纸上的阵法游弋。
没想到竟然真的歪打正着,让她连接到了阿佗城。
眼前是熟悉的人,干净的山林,而非满目红光的黑暗。
一时间,洛春桃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小桃姐姐?”观糯看到洛春桃浑身是血的模样,一旁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顿时吓得面色煞白,“你、你……你还好吗?”
观奢也严肃起来,身后挂满神像的木牌停止了颤抖。
她起身来到这处扭曲空间的边界,试图看清洛春桃那边的情况。
洛春桃伸出手,尝试着来到这边,却发现观糯这一次的阵法并不能将她们直接从异世界转移过去。
她失落了一瞬,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洛春桃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被黑蛟压制着的铜像,她发现黑蛟的身躯没有最初的凝实,铜像身上的红光倒是愈发深重。
她知晓没有实体的黑蛟终究不能彻底压制住铜像。
但是……
如果加上另一位“神明”呢?
洛春桃镇定下来,向观奢说出了那个大胆的想法。
“观娘。”
向导的眼底是孤注一掷的勇气,“你们的神明,需要更多的信徒吗?”
观奢和观糯所见的画面发生变化,是洛春桃拿着符纸在调整视角。
他们看到了堆积如山的血腥贡品,也看到了一脸贪相的金身镀铜“神像”。
诡谲的万颗鬼头正在被凶残的黑蛟抓咬碾碎,凶兽的嘶吼声与摄人的怪鸣声让周遭的一切摇摇晃晃。
洛春桃停下动作,目光越过观奢,遥遥望向了她身后那座巍峨不见全身的刻山神像……
“取代祂,火车,归你。”
——
“砰!”
随着一阵巨响落在9号车厢,这趟飞驰的列车骤然停止了运行。
巨大的惯性让车厢上的所有物体倾斜,尸体堆积成了一团。
分散在不同车厢的哨兵们行动一顿,随即不约而同地向着巨响发出的方向奔去。
天光从破碎的车顶泄下,白晃晃的日影让人看不清外界的情况。
一座比火车还高的神像四平八稳地落在地板,祂的降临压平了底下的桌椅,也震开了四周的血水,祂所落之处,干净无尘。
这尊陌生的神像端正地盘坐在祂老虎似的坐骑上,衣绸褶皱纤毫毕现,腰间系着一个雕刻精美的铃铛,头顶的珠玉冕旒挡住了祂的脸,底下的人们即使仰视,也窥探不了祂的一丝真容。
谷霄和邱蘅从前面的车厢赶来时,看到的是和荣鄞站在一起的兰恩。
他们看了一眼神像,然后四处扫视着,寻找向导的踪迹。
“小桃向导呢?”没有看到想看的人,谷霄上前询问兰恩。
兰恩喉咙发紧,没有什么比哨兵在危险里弄丢自己的向导更无能的事。
“问你话呢。”邱蘅皱眉。
“……失踪了。”兰恩哑着嗓子,艰难挤出了三个字。
此话一出,莫说谷霄邱蘅,就是身边的荣鄞都没忍住发出了嘲笑。
虽然他们也弄丢了花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