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又冰冷的雨在下着,像是要压倒地面的天空,阴暗又低沉,给人的感觉越发得恐慌不安。
梦中穿着黑色丧服的方时,似乎一个人站在那里很久,久到不像是真人,而是个雕像。
她淡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以往熟悉的亮光,以前偶尔像太阳,偶尔又像星辰般好看的眼睛,变得黑洞洞的,像是没有了灵魂和光芒。
不知道是雨,还是泪水的液体,从方时的眼睫毛上掉落,倾盆而下的雨水快速地从脸部的线条下滑,脸色苍白到不似活人。
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急忙赶来的顾慕言,看到这样的方时,有些头重脚轻的,安静地走到方时的旁边,给她撑起黑色的雨伞。
“......”
不再被雨水击打着,方时带着雨水的眼睫毛颤抖了下,然后缓缓抬起。
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从墓碑上移到旁边撑伞的人身上。
在看清来人是顾慕言时,方时苍白的嘴唇紧紧抿住,黑洞洞的眼睛,涌出浓烈的恨意和暗沉的情感。
从没有被方时用这样的眼睛看过,顾慕言似乎被刺激的脑袋都空白了一瞬,那种头重脚轻感觉不真实的情况越发严重。
她能感觉到拿着雨伞的手,变得发麻冰冷和僵硬,想要开口说话的嘴,刚张开又莫名闭上。
如同不会说话的哑巴。
“不要让我看到你。”
方时的声音,带着嘶哑。
刚涌现出的强烈情绪,就像是短暂迸发的火花般,很快变得暗淡消失。
重新低垂下来的眼睛,充满着疲惫和脆弱。
方时再次把视线盯在墓碑上,明明她人在这里,但灵魂好像已经不见了。
苍白的脸,黑色的丧服,好像跟躺在墓地里的人一样,快要跟着去了。
理应是冰冷的话语,从方时的口中说出,却带着心力交瘁的脆弱,像是心灰意冷到连仇恨都变得没有力气。
“呐,接你的人来了。”
方时看着墓碑的视线,移动到顾慕言的背后,轻声提醒道。
梦中的顾慕言转过身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许青青,正一脸敌意的看着方时。
梦中的顾慕言又想要张口解释什么,可却总是无法发出声音,那种好像脚踩棉花,头重脚轻的不真切感越发严重。
明明应该是梦境,却给体验中的顾慕言都有种梦中梦的清醒梦,脑袋发蒙的不知道怎么办,最后杂乱的思绪全都变成——不能让方时继续淋雨。
方时哪怕表现的很平稳,但在顾慕言下意识想要牵起手时,如同接触到什么晦气,甚至是恐怖恶心的东西。
方时差点被碰到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随后她的表情一瞬间扭曲起来,快速且凶狠的打掉顾慕言的手,以及将顾慕言手中想要递出去的伞,也一起打飞。
原本就在警惕方时的许青青,见此情况直接冲到顾慕言的身后,想要把顾慕言从方时的身边拉到自己这边。
梦中的顾慕言哪怕大脑发蒙,也下意识躲开许青青想要碰自己的手,僵硬地走前几步,把掉落在地上的黑色雨伞捡起。
没有抓到顾慕言,许青青表情难看了下,但还是没说什么,跟着捡伞的顾慕言快走了几步,低头讲了几句话,便拉着不再反抗的顾慕言离开。
不想要家族的那些人,上来打扰方时,或者给方时什么难堪,哪怕不想要离开,顾慕言也只能回头看着像雕像般,站在墓碑前的方时,离自己越来越远。
方时在顾慕言离开一段距离后,表情就恢复了刚开始的那样。
就像是顾慕言和许青青没有来过,继续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不像是还活着的人。
雨下大了,大到把方时的人都遮住,再也看不清;除了要压倒一切的巨大雨声外,什么也听不见。】
——方时,顾欣阳……我们两个人的孩子还需要你照顾。
仿佛在天空传来的声音,让梦境里的顾慕言,像是之前在方时耳边说话的那样,跟着方时一起颤抖起来,然后睁开了眼睛。
被灯光照得邹亮的房间,没有梦境那冰冷刺骨的雨水,也没有漆黑到快要把人压得喘不过来气的乌云密布。
顾慕言猛地撑起身子,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床头夜灯晕开暖黄的光晕,却抚不平她急促的呼吸。
目光落在身侧沉睡的方时身上,对方苍白的面容在光影中起伏,睫毛投下细碎阴影,不像梦中那般死寂,却仍带着病态的脆弱。
端脑监测仪发出细微的滴答声,方时的心率曲线虽趋于平稳,却仍比常人缓慢。
顾慕言颤抖着伸手,悬在距离方时略带苍白的脸颊处,指尖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梦里方时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如毒蛇噬心,此刻却与眼前人重叠,让她想起医生提醒的话语。
【任何情绪波动都会加剧排斥反应。】
没有关上的房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啼哭,顾慕言起身走出去,从站在门外抱着孩子不知道怎么办的刘姨手里,接过孩子后,抱在方时的旁边。
也不是饿了,顾欣阳被抱在顾慕言怀里后,就不再哭泣。
看着孩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哭出那样的声音,顾慕言转头问跟过来的刘姨。
“奶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喂的?”
“每日一次的滴剂有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