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谈俱觉得自己脾气真是太好了,“杨安留你吃晚饭。”
梁秋收问:“那你呢,留你了吗?”
留她自然也留了他自己,谈俱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但说出口的答案让他一时间有些搞不懂自己:“我不留。”
“那我当然也要走,我哪来的车。”梁秋收莫名其妙。
她终于找到艺术设计的专区,抬眼瞧见诸如《中国历代服饰史》等熟悉的书,她视线往下,微微躬身,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
“你什么时候走,现在还早......”梁秋收说到一半的话忽地停在空中,因为她看见地上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头顶的大灯光照明亮,但一排排几乎高至顶端的书架足以将光线遮挡大部分,因此梁秋收只能看见地上有一个黑影,并不确定是什么。
她再一俯身,细看之余书页间的灰尘飞入鼻腔,梁秋收被呛到,忍不住拍着胸口咳嗽起来。
声波惊扰了地上的活物,黑影爬行到亮光处,于此同时,她也终于看清——那是一只大蟑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梁秋收一瞬间灵魂升天,恶心感从脚底顺着神经传至头皮,尤其是一想到蟑螂并非静止,梁秋收在万分惊恐中冲向最近的人一个箭步跳上去死死抱住。
她头皮发麻,惊惧无比地向他求助:“啊啊啊啊谈俱有蟑螂!”
谈俱只不过跟在她身后随意看看,忽地就听见她的尖叫声,在偌大的藏书楼里回声不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撞得后退一步。
他被她死死抱住,双腿紧紧夹住腰,根本动弹不得,谈俱拉开她的一只手才得以喘息命令道:“下来。”
梁秋收发誓,这回绝对不是因为想抱谈俱,而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是她附近唯一一个活人。
她根本没空管谈俱,挂在空中回头看地上那只蟑螂究竟爬到哪里去了。
她视线搜索一圈也没看见,梁秋收顷刻六神无主,这似乎比清楚知道在哪里更加恐怖。
尤其是一想到蟑螂会飞她便草木皆兵,生怕会从哪两本书的缝隙里飞出来一只。
梁秋收双腿一点都不敢放松,害怕挨到蟑螂爬过的地面,尾音带颤:“我不下。”
梁秋收也不是怕蟑螂,她其实胆子挺大,从小连鬼都不怕,小时候和她哥一起看《午夜凶铃》,她还能扭过头对她哥嘻嘻哈哈说这女鬼长得有点像你欸。
她唯一怕的物种大概就是长腿大蜘蛛和老鼠,因为实在太大了,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而对于蟑螂她只是觉得这个物种极其恶心,又脏又丑,浑身阴湿,看一眼都需要洗洗眼睛的程度。
再加上她从小在北方长大,蟑螂这个东西只是听过但没见过,没想到这两年到了江城,南方暑热,时不时能看见一只,每次都能把她恶心得吃不下饭,幸好目前在家还没看见过,不然她保证扔下房子立即搬家。
这回不仅看见了,她甚至还俯身仔细观察,具体细节一览无余,再加上这只应该是在这楼里修炼成精了,比她之前看过的还要大一个号。
她一闭眼就能回想起那副画面,胃部又开始翻涌,梁秋收语气恳求:“太恶心了谈俱,你把我抱出去吧。”
谈俱完全听不见一般,略微抬头盯着她脸直视眼睛:“快下来。”
梁秋收一回想起那个画面就腿软,发誓她这次的嘤嘤嘤全是真情实感,没有一点表演痕迹:“不下,求你了谈俱,你就英雄救美一次吧万一出来爬我脚上怎么办。”
“截肢。”
谈俱从来不觉得自己面对梁秋收是什么绅士,他直接一掌握住她胳膊把人往下拽。
但梁秋收双手牢牢环住他脖子,无论怎样都纹丝不动。
谈俱只好放弃,从她胳膊上移开。
他闭了闭眼,妥协般讲道理:“你下来不就能出去了吗?”
梁秋收双手紧紧抱住他脖子,在半空中缩着双腿夹住他腰,目光仍然不忘在地上搜寻:“不要,我鞋子不要碰蟑螂爬过的地板,有卵还有分泌物......”
她说着说着觉得恶心,胃里一阵翻腾,口水泛酸,连连咳了两声:“不行,我想吐......”
谈俱警觉起来,抬眸瞪向她:“你要是敢吐我身上我就敢把你扔出去。”
梁秋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那太好了你把我扔出去吧,我恶心我难受,我以后再也不要进这种鬼地方了。”
谈俱抬眼:“你怕我就不怕了吗?”
梁秋收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怔愣三秒。
她低下眼睫去看谈俱,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场的第三个人在说这话。
如果是聊天的话,梁秋收恐怕此刻会敲一个大问号,附带一行字:我怎么说也是个大美女,您好歹展现展现您的男子气概呢?
“我知道你不怕,谈俱你最勇敢了。”梁秋收也不管他真怕假怕了,只顾给他洗脑。
她一边拿目光搜索着地板生怕蟑螂从哪儿飞出来,一边跟他谈判,语气十分恳切,“谈俱你把我抱出去,我以后再也不骚扰你了,我发誓。”
谈俱果然很会抓住重点,他一副“我请问呢”的表情:“你还知道是在骚扰我?”
“之前没意识到,现在知道自己的错误了,你快点带我出去吧求你了谈俱。”
她环抱住他脖子的手臂简直力大无穷,想必平日里没少撸铁,谈俱拽半天拽不动,只想快点把她解决掉。
他答:“你说的。”
梁秋收见她这句话奏效,忙点头如捣蒜:“真的,绝对绝对不骚扰你了,你先快点抱我出去。”
男人不男人的在此刻都不重要了,她再也不要因为好奇随随便便进山里的这种老旧房间,甚至连山里也不要去。
“那就把嘴闭上。”
谈俱大步往外走。
梁秋收感激到涕泗横流,果断闭嘴。
他右手还提着一叠厚文件,左手随意垂着,也不回抱她,全凭她自己挂在他身上。
她一路东张西望,这么暧昧的氛围硬是被蟑螂逼得没有一点彩虹泡泡冒出,只有胆战心惊导致的肾上腺素在飙升。
等两人穿过好几排书架,快走到门口时,梁秋收如见光明的彼岸般松了一口气,连四肢都卸了力道。
胜利在望,一路上也没看见第二只同类,又被安全地抱着,梁秋收自我意识在一点点回神,胃里的不适感减轻,就有了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意思。
她在心里琢磨起自己开出的条件似乎有些不值得,不仅如此,男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竟然输给了一只蟑螂,就算是谈俱他自己应该也不服气吧?
梁秋收想到这里,戳戳他肱二头肌,尽可能让自己的变脸足够丝滑,末了还挤出一个微笑:“......其实我是骗你的,想不到吧。”
谈俱气到无语,他微微抬头,回视时脸上滚动着几行大字:您要不要猜猜我想到没有,还有您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可爱?
“我其实觉得,蟑螂也没那么可怕,挺可爱的,我自己其实也可以出去,我只是想看看你愿不愿意抱我,所以刚才发的誓不作数,我之后......”
这么大一串废话,谈俱总算听明白了。
他嘴角一勾,冷笑一声:“哦。”
谈俱作势转身往里走,梁秋收心里警铃大作,她右手抓住他衣领,低头紧盯着他:“你要干嘛?”
谈俱低下眼睫,言简意赅,并不介意通知她:“把你扔回去。”
他咬牙说话的时候又睨她一眼,“蟑螂多可爱,你多跟它待会儿。”
蟑螂......待会儿......
想到这里,梁秋收盯着他脸两秒钟,审时度势笑了笑。
下一秒,她麻利地从他身上跳下去。
梁秋收一手掌住他肩以作支撑,一只脚踩上门槛。
谈俱眼疾手快在空中伸手,试图抓她手腕把人拽回来。
他指尖碰到什么,一用力,却只是“咯嘣”一声扯断了她的手链。
梁秋收五指从断掉的手链和他手心里齐齐滑过,已经动作流畅地一步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