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里有一段电影感的夏天,交错而过的飞机尾翼,没给它一段完整的结局。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
夏天还没有结束。
节奏慢悠悠的生活很容易让人模糊对时间的概念,就像在大理的午后,坐在洱海边,看那片缄默的玻璃湖被调成了一杯橘子气泡水,风挑起裙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想念清冽的青草香。
圆星星:[明天出成绩了,我要回来了]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前两天的绿色气泡,隋愿有点沮丧。
昆明到云港的飞机在早上六点,再算上回家的车程,正好可以赶上查成绩。
飞机的舷窗只有小小一片,往下只能看见云海雾海,距离出分还有6个小时,强烈的气压席卷,好像要爆炸一样。
狭小且安静的空间适合回忆,也适合幻想。
从高三最后那张很重要却没讲的试卷回忆到强压进脑子里的季风洋流,再回忆到考场上微微出汗的手心。从考前摩托车上和着风声的约定幻想到和他拥有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再想到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路……
当飞机穿过云层缓缓降落,当城市从马赛克变成掌纹,一切回到了原点,梦该醒了。
坐在电脑桌前,隋家的四颗脑袋挤在一起。
“我点了奥。”
“点!”
“哎呀不行,妈还是你点吧。”
隋女士刚要摁鼠标,“不行!!我我我还是自己来。”原瑾抚了抚心口,她快被吓出心脏病了。
“倒数三二一我就点!”
“三,二,二二二二二……”
旁边蹲着的年糕伸着小短腿,一爪子拍在了隋愿的手上。
正在加载中的图标弹出来,隋愿死死捂眼,
“出来了吗?”
“我没看啊!”
“妈你看了吗?”
“我没有啊”
得,一家子只有狗在看成绩。
隋愿慢慢把眼睛张开一条缝,然后迅速扩大,她觉得她这辈子的眼睛都没有这么大。
“我靠!!!632!!?”
隋简征和原瑾没什么表情,俩人默默的走出书房。
“啊?这不满意吗?”隋愿还懵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尖锐爆鸣。
“老刘啊,我家岁岁考了632啊,没事儿,就告诉你一声,嘿嘿嘿嘿。”
门外的父母迫不及待的报喜,屋内的隋愿也兴奋的跟朋友们诉说喜悦。
[陈大帅比]:小的们!小爷考了488~新手机到手~报上分来!
[巴黎在逃美女]:568
[LXZ]:555
[巴黎在逃美女]:哭什么?没考好?
[LXZ]:我说我考了555……
[陈大帅比]:我去!路行知你走狗屎运了吗?几斤啊给你顶成这样!
[圆星星]:632
[巴黎在逃美女]:王炸×1
[陈大帅比]:苟富贵勿相忘
[LXZ]:抱拳?
真好,尘埃落定。
打开那个熟悉的聊天框,隋愿突然没了勇气发出消息,犹豫许久,
“杨老师,多亏了你哦~我考了632分!”
删掉
“我物理及格啦!杨老师考的怎么样~”
删掉
“杨逾白,你查成绩了吗?”
删掉
“我考了632。”
发送成功。
对面消息很快弹出来,就好像一直在这个聊天界面等着她发消息似的。
但是只有两个字。
“恭喜。”
对不起。
随后涌上来的,不仅仅是心底泛起的巨大剥离感,更像是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它就彻底消失了。
不管隋愿怎么发消息,对面都没有了任何回应。
杨逾白
你真是个胆小鬼。
“Ladies and gentlemen,
Attention please!
Your flight MU0506 from Yuncheng to London is now boarding.
Please take your luggage and boarding pass with you and board at Gate 4.
Have a pleasant journey. Thank you.”
“我让人查你的分数了,686,你小子真不错,我手头有个会议,机票给你订好了,到了会有司机过去接你。”杨明语气中带着雀跃,传到杨逾白耳中却变成了分别的催命符。
“老师,您能先帮我保密吗?”杨逾白走之前特意交代班主任。
班主任不解,“这不是考的很好吗?”
“反正今年的状元也不是我,没事老师,我就是想亲口告诉他们。”杨逾白随便编了个理由。
至少,可以等到尘埃落定。
飞机尾在空中划过一道浅浅的线,它连接着两个城市,连接着两个人的距离。
它顷刻消散。
往前走吧,你的人生,绝不能被我的阴影笼罩。
杨逾白闭了闭眼,一狠心摁下了删除键。
年少的喜欢总是张扬又怯懦,这份无疾而终的暗恋,就藏在心底,藏在缄默中,至少很多年后回想起来,它一直都是青春里能拔得头筹的记忆。
——
聊天框内的红色感叹号格外刺眼,
如果他还能看到呢?荒谬的想法冲刷着,隋愿想着,最后一条了。
两个人的约定,只要有一个人完成就不算失约。
“我报了A大。”
这个暑假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暑假都要燥热,似乎在明媚的夏风里,我们应该化着妆,吃着冰激凌看晚霞。
我们可以热烈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但是,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高考后的戒断反应,慢慢迟钝的大脑,还有……销声匿迹的他。
我们在强压的快节奏生活中霎时慢下来,或者说,是静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