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孙绮瑶心慌得厉害,她觉得薛芙当真做得出来这种事。
至少,现在这个样子的薛芙能做得出来。
“不可以,薛芙,你不能……”
孙绮瑶急急忙忙劝阻,余光瞥向薛芙,分明依旧是那张柔弱无辜的脸,此刻却如地狱修罗。
薛芙轻笑一声:“为何不能?左右不都是死吗?方才不是还要杀了我?”
“不……”孙绮瑶面如白纸,浑身颤抖着求饶,“我知错了,薛芙,我知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
薛芙感觉出孙绮瑶的害怕,舒坦了。但折腾过一场,又一阵头晕目眩,她想要赶紧结束这个梦好继续安心休息,到底还是松开手:“知错就好。”
被放过的孙绮瑶怕薛芙再发疯,不敢多待,连忙带着红雀离开。
薛芙不在意她们如何,只觉得头脑昏沉,晕晕乎乎倒回架子床便睡着过去。
怜春彻底看呆了。
她甚至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唯一清晰的念头是孙美人这次不仅没有能欺负她家娘子,反而被她家娘子教训一顿,她家娘子忽然变得好厉害。可是,可是……孙美人会就此善罢甘休吗?会不会又招来更大的报复?
想到孙美人背后有德妃撑腰,怜春愁绪更甚。
连今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自家娘子呢。
怜春看一看架子床上昏睡的薛芙,明白娘子人在病中,便舍不得立刻喊醒,索性又搬上那个破旧的小板凳回到小炉子前继续煎药。先把药煎好吧,怜春想。
昏睡的薛芙却隐隐怀疑自己做起另外一个梦。
相比所谓被打入冷宫、孙美人来找茬这样莫名其妙的发展,这次的梦变得异常的具体清晰。
它关乎一个小娘子从出生起一直到十六岁的种种经历。
在及笄之前,也无什么特别之处。
出身于小官之家,父母一贯相敬如宾,日子平淡但尚算富足。而及笄那年,新帝登基,为充盈后宫而广开选秀,她被留牌子,变成新帝后宫妃嫔。
入宫后被皇帝翻过牌子,也曾得封宝林。
奈何不久后便冲撞太后娘娘,以致太后娘娘受惊生病,于是被打进冷宫。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她被打入冷宫后没过多久,她的父亲被查出卷入一桩旧案,乃至被抄家、举家流放。至此,宫里宫外全无倚仗,她只能一直待在冷宫,唯有那个忠心耿耿名唤“怜春”的小宫女愿意陪在她身边。
这并未结束。
年节前,有消息传进宫,道其亲人于流放途中相继染病亡故,她从此孑然一身,再无牵挂。
而这个倒霉的小娘子,也叫薛芙。
薛芙:“……”
这个“薛芙”当然不是她。
毕竟她出身将门,无论父母还是家中兄长、姊妹皆安好,她入宫之后更是顺风顺水,独得圣宠。
梦里这个皇帝亦不是她认识的皇帝陛下。
大梁皇帝贺祁,字字陌生,连他那一张脸在梦境里都是模糊的。
薛芙觉得自己果真是长本事了。
如今连做个梦也跟编了个话本故事一样。
但实在累得慌。
她努力甩开这个莫名其妙的梦,放空思绪,沉沉睡去。
在薛芙陷入沉睡之际,惊慌失措逃离冷宫的孙绮瑶在逃回自己的芙蓉阁后,一颗心逐渐恢复平静。回想今日薛芙种种行径,与往日逆来顺受的性子大为不同,说不得是在冷宫待疯了。
害得她颜面扫地。
这宫里最不缺多嘴多舌之人,哪怕是冷宫的事情,暗地里照样传开。
想到六宫妃嫔知晓此事后不定如何嘲笑她,孙绮瑶浑身不自在。大宫女红雀看穿她心思,先倒一杯茶水递过去:“主子,先喝口茶。”又小心翼翼道,“这薛小主实在疯癫,竟敢那样对主子,只是依奴婢所见,此事不能就此轻轻揭过,否则一旦传出去,往后主子在宫里如何自处?”
孙绮瑶烦躁推开那杯茶:“她现在是贱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可不想给她作陪。”
“冷宫虽是冷宫,终究是在她的地盘。”红雀小声道。
孙绮瑶怔了下:“什么意思?”
红雀说:“她在冷宫疯疯癫癫没有人管她,若在德妃娘娘面前发起疯来,难道娘娘会不管吗?”
当初薛芙正因为冲撞太后娘娘才被打入冷宫。
德妃娘娘身为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定然是不喜她的。
孙绮瑶记起这一茬,喜上眉梢:“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还是你机灵。”
她霍然起身,便即从芙蓉阁出来往昭熙殿去。
……
一帮老狐狸。
大梁皇帝贺祁下得早朝,暗自腹诽一句,方坐上御辇。
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没劲。
朝堂上的这帮大臣们各有心思,真正对他忠心不二的没几个,他不过想要提拔个人,推三阻四。
呵。
迟早会有他清算这些老家伙的时候。
回到御书房,贺祁没要人伺候,命人准备好笔墨便将宫人悉数屏退。
朝务总归是不能不管。
看一眼龙案上堆积的奏折,贺祁收敛起心思。
然而,正当他埋头奋笔疾书之际,仿佛兜头忽然挨了一巴掌,脸颊无端生出种火辣辣的疼。
空荡荡的御书房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