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玄羽身子一抖，临近身旁的一根冰柱乍然碎裂开来，汹涌的海水冲撞着还未化开的冰块，如万马千军过境，气势汹汹，不可阻挡。

“玄羽！别分神！”

九幽蝉的声音由远及近，焰心锦鲤吐出一颗巨大的泡泡将海水包裹起来，灼热的火焰旺盛燃烧，将海水蒸发成大片大片的白气。

落玄羽迅速运转灵力，两只手的手背上都现出了雪花的图案，随着一声清冷的“冬至”，周围温度骤降，还未灌入到泡泡中的海水瞬间停止流动，再一次变成寒冰。

修蛇眯起眼睛，“嘶嘶”地吐着信子，将所有妖力凝聚于长尾，猛然拍下，一股强劲的妖风暴卷而过，紧接着便听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漫天冰柱接连轰塌，落玄羽十指尽断，如折翼之鸟急速坠落。

“卅！”

修蛇狡诈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一个俯身朝落玄羽冲过去。

“不好！”

九幽蝉踏火而行，向焰心锦鲤下达保护落玄羽的命令后，独自一人朝修蛇飞去。

修蛇的眼珠微微后移，气定神闲地躲避着九幽蝉的火焰，依旧把目标放在无法自保的落玄羽身上。

焰心锦鲤身上的火焰愈发旺盛，可吐出的火焰与修蛇的毒水在相持之下已然败入下风，眼看修蛇就要咬中落玄羽，九幽蝉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一个侧身飞踢踹碎了修蛇的两颗毒牙。

修蛇尖啸，猛地一个甩头，用另一侧牙齿直接咬穿了九幽蝉的大腿，毒液肉眼可见地灌入他的身体，不多时，九幽蝉便全身发紫，意识游离，目光涣散，连半点声音都哼不出了。

“老九！！！”落玄羽声嘶力竭，他想过去救人，可无论如何也冲不破焰心锦鲤的泡泡。

“哐”的一声，恰好看到这一幕的万木春跪倒在地，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滚落，将无数人踩踏的脏雪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这赤诚而厚重的大地，并非神迹，可若是为生命下一个定义，那定是从这土黄色中野蛮生长而出的春色。

没有丝毫犹豫，万木春点燃了自己的魂灯。

秋晚吟忽感胸口一阵刺痛，手里的东西摔碎在地，她匆忙转身冲出，可还未到大门，一股令人舒畅的感觉瞬间沐浴全身，万木春的神之木漂浮在空中，蕴含着治愈之力的波纹柔和地向外波荡着，绿影摇摇，万象复苏。

一条条由灵力汇聚而成的翠色藤蔓连接到了九幽蝉和落玄羽身上，万木春的生命因此终结，也因此传递。

“万木春……”秋晚吟捂住嘴巴，余下的几步路，腿如灌铅。

“晚吟，身为青囊，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在我面前消失。等一切安定，记得在我的灵位前，多摆上几杯你和老九的喜酒……”

人随声音，渐淡渐无。

秋晚吟最后也没能触摸到万木春朝她伸过来的手。

天空传来一声轰鸣，月光、星光、火光和寒光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夜空搅得天翻地覆。四人倾尽灵力的全力一击，夹杂着恨意的致命一击，洞穿了修蛇的七寸。

秋晚吟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她只知道整个世界狠狠震动了一下，四个人发了疯地朝她这边跑。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修蛇的尸体突然爆炸，铺天盖地的毒液暴雨般砸落而下，根本令人无处遁逃。

秋晚吟盯着天上的神木，目光逐渐坚毅。

如果还需要一个牺牲者，那无疑应该是她。

万木春，九幽蝉，落玄羽，还有她，他们四个一同被鹤翊招入麾下，虽然她年龄不是最小的，可在队伍中却是最受照顾的。她的能力和胆识都不出众，所以很少被委派任务，常年待在玉钩坊里，倒也落个清闲。但是，其他三人却从未因此看低她，常年相处下来，四人的感情早已胜似亲人。

一直以来都颇受大家照顾，这一次，该换她保护大家了。

可谁知，刚一站起，肩上就传来一股拉力，她回头望去，九幽蝉一如往常那样温柔地看着她，只是那眼神里，怎么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不舍呢？

下一秒，秋晚吟心魂震颤，眼泪夺眶而出，连忙去拉他的手：“幽……”

可连他的名字都没喊全，九幽蝉便已经点燃魂灯飞了出去。

秋晚吟从未感受过如此高的热量，仿佛太阳被射了下来，正好掉在她的面前。

一片极为炽热的火浪翻涌而上，将漫天的毒液一举肃清，灵力最终汇聚于高空一点，如烈阳般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倏然间，炸出了一个烟花。

“九幽蝉！！！”鹤子瞻和温纯悲吼。

“老九！！！”落玄羽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烟花爆炸之声。

周围的雪都被融化了，此刻的温度就好像初夏般温暖。

秋晚吟微张的嘴巴不住颤抖，泪水和汗水融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助的痉挛，她的脑海中不停闪过昔日四人一同欢笑的场面，可却越来越破碎，越来越模糊，最终，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神之木灵力散尽，化作一枚种子埋在地下，又很快于无尽的夜里盛开——是纯洁无瑕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