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身着二品正红飞鱼服,杨昀春面容白净俊秀,长身玉立,气宇轩昂,登时把本长得还算齐整的宗政明珠衬成了鱼目混珠。
但真正让他破防的,是杨昀春手上的一块小小的令牌——天圆地方,龙纹鎏金,上书【如朕亲临】。
“我有御赐之天龙令,即便是副职,也有独立行事之权。”杨昀春一脸肃正,凛然不可犯,“我命你们马上让开道路,非外勤序列者即刻退出元宝山庄归队。谁敢不遵,就是藐视天威。”
宗政明珠虽依靠着族荫入主监察司,可他初来乍到又是空降,根本指挥不动资历深厚的外勤和内务部门,因此这次带来的大都是负责仪仗的边缘人员。杨昀春遣散令一下,让他这个指挥使瞬间变成了光杆司令。
“李兄、方兄,进去吧。”无视气得跳脚的宗政明珠,杨昀春带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长驱直入。
府中留下的监察司部属向杨昀春报告了金常宝自杀和薛慕华携宝逃逸二事,一旁的李莲花稍一思索,便向杨昀春道:“人命关天,远胜财宝,死者本身又有杀害金满堂的作案嫌疑,在下建议还是先查看金常宝的尸身吧。”于是一行人便先往金常宝的房间而去。此时尸首已被放下,李莲花和方多病上前查看。
“缢痕浅且无延伸至耳后之痕迹,最重要的是没有血荫现象(索沟附近的深紫或紫红色瘀斑)。”他一记眼色过去,方多病心领神会地跃至绳子所系的房梁处,“梁上只有一根平直绳痕,没有自缢时挣扎留下的重叠痕迹。”
“此人绝非自缢而死,而是死后被人吊到房梁之上。”李莲花断言。他又翻开金常宝的衣服,发现他身上也有树人症的症状。“如此,他盗宝的动机也有了。”
“你在东一块西一块地胡说些什么,这金常宝被人杀死和泊蓝人头丢失有何关系?”宗政明珠总想找回场子,于是不断质疑。
“宗政大人别急嘛,我们还是继续先回到金管家这一桩。要破获案件,凶器是第一要证,既然他不是死于自缢,那总该有别的致死原因。”他忽而转头,向一边的公羊无门和简凌潇言道:“公羊前辈、简兄,两位医术高明远超在下,是否可以代为一验?”
“这,老夫不擅长定验,可不保证能查什么来。”
“是啊,李神医,简某一向专研药物一道,不比薛神医是个全才。”
“无妨,只是避免疏漏而已。”李莲花作出请的姿势,二人无法,只能上前。
一番勘查后,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由简凌潇率先说明:“李神医,除了这树人症和颈上索痕,我实在查不出更多了。”
“唉,老夫才疏学浅,也是一无所获。”公羊无门紧跟着道。
“是嘛,可于在下看来,公羊前辈倒是胸有成竹,”他眼中凌厉之光一闪,“不然怎么在检查时独独绕过尸体颈部呢?”
“我只是因为你说过颈部的伤痕已明了,这,这才略过的!”公羊无门急忙解释。宗政明珠这时也为他辩解:“公羊前辈德高望重,你可不要蓄意污蔑。”
“在下只说过索痕有异,可从未说过颈部全都不值得查。就像简兄,虽然最终未能看出什么来,但还是实实在在地从头到脚查了一遍。方多病,”李莲花朝一旁微一示意,方多病立刻上前去在金常宝遗体的脖颈处细细摸索一番,忽然似乎摸到什么,手上稍稍运劲,一根极细长的银针便从受激处飞了出来,方多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这,才是金常宝的真实死因。在下听闻“有药无门”的六十八神针,月银为芯,玉髓作尖,针针所到妙手回春。这只要稍微对比一下,便知道此针是否出自前辈的针囊了。”
公羊无门至此其实已没什么余地可争辨了,他还是昨晚最后一个见金常宝的,作案时间也符合,可他此时仍是死鸭子嘴硬:“我这针囊又没有时时刻刻都在眼前,这肯定是有人趁我不备偷偷取走一根,好构陷于我!”
他突然福至心灵:“那失踪的薛慕华就是最大嫌疑人!若他不是凶手,又怎有机会偷走泊蓝人头?!”
李莲花低头一笑,不急不忙地反问:“那薛神医盗走泊蓝人头便罢了,他为何要杀金管家呢?他并无理由啊。”
“怎没有理由?他定是与这金常宝里应外合,先是合谋害死金满堂夺得泊蓝人头,后又黄雀在后灭口金常宝想独占宝物——!”公羊无门这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可惜已经太迟。
“多谢前辈。这下连动机都有了。”李莲花真心实意地拱手道谢。杨昀春见事情已定,便着人将公羊无门拿下押走。
“这公羊无门虽已是板上钉钉的凶嫌,但此案还有两个疑点:一,金常宝到底是如何隔空同时杀死金满堂和董羚的;二,公羊无门既已下手杀掉金常宝,那泊蓝人头于他肯定是唾手可得,可怎么最后竟能让薛慕华得手逃脱了呢?”杨昀春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个问题咱们都先暂且搁下。本案从始至终最重要的证物,泊蓝人头,大家难道不想知道在哪吗?”
“当然想知道!可不是它被薛慕华带走了吗?”简凌潇疑问道。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向众人道:“大家不觉得从进门开始,就少了一个人么?”在场之人听言左右张望,还是方多病先发现了端倪:“哎,关河梦怎么不见了?”
他这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窈窕身影跨进门来。
“本侠医在此!”关河梦高声笑道,手上还拎着一个圆滚滚的物事,递给了李莲花。“幸不辱命。”
李莲花将此物交与杨昀春,众人这才看清他手上是何物——竟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圆滚滚的花盆。
“这便是传说中的泊蓝人头了。”李莲花寻了杯茶水,往上一浇一抹,这看着丑兮兮的花盆便露出了晶莹澄澈,如青天之色的一角。
“李兄,关侠医,这是怎么回事?”杨昀春大为惊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此物,是我在公羊无门的房间找到的。”关河梦解释道,“其实,泊蓝人头从未被薛慕华盗走过,薛房间的字也是我让他写的。”
“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做?!”宗政明珠是在整件事情里被耍得最狠的,此刻自然也最激动。
“要想看到知道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无过于看他面对突发情况时的反应。当墙壁上出现宣称泊蓝人头丢失的信息时,大部份人表现出惊慌、愤怒、焦急等的神情动作,但只有一人,下意识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转头。”
“是公羊无门!”方多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略带兴奋地说道,“难怪关河梦会突然消失,原来是注意到了公羊无门的异样于是顺藤摸瓜到他房里搜查。李莲花,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