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青菜肉丸汤。”
浸润油香的清汤裹着热气扑面袭来,肉丸一个个白滚滚圆鼓鼓,碧绿的青菜点缀,色香味俱全。
楚州行放下最后一道菜。
八道热菜、八道冷菜全部上齐。
整张四方桌层层叠叠,小碗压大盘,满满堆了一桌。
四个人各占一边。
面对一大桌的美食,楚遥不争气地狂咽口水,眼冒星星。
这是她记事以来,家里饭菜最丰盛的一次,要知道她家过年也只有六道菜。
她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摩拳擦掌,偷偷瞥了眼纪敏嘉,见他没动手,委屈巴巴又放下了筷子。
姚莉从小就教育她,要有家教。
家里来客人,要等客人先动筷,绝不能先吃。
楚州行摘了围裙,将它叠好放在一边,不说话,就坐着。
他天生好相貌,可能是刚洗过脸,额间几缕发潮潮的,看向姚莉的眼神带着几分神采。
似乎在等待她开口。
这小子!
姚莉心里烦躁,见纪敏嘉一旁乖乖等着,她只能自己来招呼,“嘉嘉,不要客气,来——吃块鸡,热腾腾的,尝尝小行的手艺,你就把这”
她给纪敏嘉夹了块鸡腿肉,想起什么,到嘴里的话又变成了“把这,这也是你家。”
她越说越尴尬,声音都放低了,“自己家就别客气。”
纪敏嘉连忙捧碗去接,“谢谢阿姨。”他没听懂姚莉的意思,美滋滋地咬着鸡肉,真诚夸奖:“超好吃!阿姨你也吃呀。”
“好好。”姚莉无奈回应着,“阿姨自己夹。”她眼睛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
楚州行一脸淡笑,薄唇轻扬,满意她的妥协。
楚遥更是一点心眼没长,只顾乐呵呵去夹她最爱的柠檬鸡爪,还贪婪地夹了三根,全高高地堆在碗里。还没吃,眼睛又贼溜溜地盯上了盘子里酱鸡。
丢人现眼!
姚莉是越看越气,在楚遥伸出“罪恶之手”试图把整盘酱鸡拖到自己面前时,她用筷子,恨恨地敲了下女儿的手。
“吃饭!”
楚遥委屈极了,她不正在吃饭吗?
她将目光投向楚州行,试图寻找老哥的安慰。
果然,老哥又在看纪敏嘉。
楚遥气鼓鼓地把脸埋在碗里,哼,她生气了,她要把这桌菜全部吃光!
她嚼嚼嚼,美滋滋啃着鸡翅,突然又开口:“老哥,你的鸡是不是做咸了?我吃着——”嚼嚼嚼,“有点老,像咱们学校外面的炒鸡。”
楚州行抬眼一睨,表情冷淡,“你要求还挺高。”
楚遥老鼠一样敏感洞悉了楚州行的不悦,连忙补救,“哈哈,我夸你做得好呢,手艺太棒了,可以出去摆摊。”
她想一出是一出。
“哥,你有这手艺,咱们出去摆摊吧。”
楚州行要笑不笑,顺着她的话说,“行啊,咱们回帝都我就去大学门口支个摊卖炒鸡,你来给我端盘子。”
楚遥完全听不懂他的深意,还美滋滋规划着,“好!到时候敏嘉哥哥帮你收钱,妈妈帮忙打扫卫生,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赚大钱!”
全场没人附和她。
鸦雀无声。
纪敏嘉屡次抬头看楚州行的表情,他是愿意的。
还是姚莉看不下去了,无奈道:“吃你的饭,你哥他们有自己的规划。”
纪敏嘉还没“进门”呢,当妹妹的就开始指手画脚安排工作,换成别家小媳妇,估计早就闹起来要撕烂这讨人嫌的小姑子。
姚莉瞥了眼纪敏嘉的神情,心中叹气。
也就是嘉嘉年纪小,不懂......
楚州行懒得搭理这不懂人情世故的二货。
“尝尝我们这的特色菜——熏腊鱼。有点辣,你小心。”楚州行给纪敏嘉夹了块黑不溜秋的鱼段,纪敏嘉一凑近就闻到一股辛辣醇厚的香气。
这香味很奇妙,咸鱼的微腥,夹杂着豆豉发酵的独特气味。
纪敏嘉口味清淡,平时也不怎么吃辣。
这算是他第一次尝试地方特色辣菜。
第一口。
!!!
纪敏嘉捂住嘴,眼泪汪汪,“好辣,咳——”他不停地咳嗽,楚州行给他倒水,笑着说:“受不了就别吃了。”
纪敏嘉捧着杯子一直喝水。
楚州行想把他碗里吃剩的鱼段夹走,他又狂摇脑袋,小狗护食般身体前倾,挡住了楚州行的筷子。
“咳,我再试试。”他略皱着眉,一小口鱼肉,一大口水,慢慢吃了几口,他突然一抬头,眼睛亮闪闪,“好吃!”
他算品出来这鱼的风味了。
一口接一口,整个吃完又夹了一块。
他吃上瘾了。
楚州行特别喜欢看纪敏嘉吃饭。
无论楚州行做什么饭菜,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每次看他筷子飞舞,饭菜一扫而空,楚州行心里特有成就感。
纪敏嘉很会提供情绪价值,就算某些饭菜不合他的口味,他也能像现在这样,搭配一些东西,美滋滋地吃完。
“再给你倒点水?”楚州行的声音特别温柔,坐在一旁的楚遥听得毛骨悚然,她还不太习惯温柔的楚州行。
悄悄抬头,就看到自己老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纪敏嘉。
他有双很多情、很美丽的眼睛,爱着一个人时整张面孔美到不可思议。
有毒吧,在表演什么?
楚遥心里嘀咕,吃个饭还演上泰坦尼克号了?要不我去桌子底下,把舞台都让你?
.
一顿饭,三个人吃出了三种心情,只有楚遥把自己吃撑了。
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不停地打冷嗝。
突然。
意识到什么,她猛地转头!
楚州行轻轻地看了她一眼。
一瞬间,她像被电流击中,立刻领悟到什么,嘴比脑子快,喊着:“碗,我来洗!我最爱洗碗了!都不要和我抢!”
日常在家都是姚莉洗碗做饭,今天一家人齐聚,姚莉还生着病,理所当然应该楚州行来洗。可纪敏嘉不会让楚州行一个人去,他肯定会帮忙,他们家又没有让客人干活的先例,所以这碗只能楚遥洗。
楚遥手脚麻利把碗碟垒得高高,分两批送进厨房,便开始她的“洗刷刷”大业。
而姚莉也没闲着,抱着晒好的杯子要给纪敏嘉安排房间。
纪敏嘉今晚住在楚州行以前的卧室。
垫被已经铺好,上面搁着一个换了干净枕套的蓝色枕头。
姚莉将厚厚的盖被抱上去,摊好,朝着纪敏嘉笑,“嘉嘉,你晚上就睡在这儿,阿姨把被子晒得很蓬松,被套也是新换的,干净的。”
“来,试试看——如果冷,阿姨再抱一床来。”
“谢谢阿姨。”纪敏嘉摸着被子,趴在床上,小狗般用脸蹭。
好柔软,好舒服。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拱一拱,才抬起头,“阿姨,一床就够了,好暖和。”他的眼睛亮晶晶。
姚莉看他的样子,心里也高兴。
真乖啊。
“行,阿姨不打扰你休息了。”她笑眯眯,“桌上有水壶和杯子,都是洗干净的,口渴了可以喝。”
她还有好多话想说,要告诉嘉嘉厕所在哪,哪里开灯,哪里——
楚州行突然开口,不仅打断了她的思绪,还打破了其乐融融的和谐氛围。
“妈,怎么只有一个枕头?我的呢?”楚州行看着她,“你让我们合用?那也太挤了。”
姚莉脸皮抽了两下,又臊又烦,没好气地说:“你睡遥遥的房间。”
放他进来还不知道要闹什么事!
“我不,她太邋遢了,床单两个月不换,我不要睡她的床,而且她的被子太短了,都盖不到脚。”
姚莉听都不想听,他只是不想住楚遥的房间?
“她还没嫌弃你呢。”
“既然我们两都不愿意,那就各住各的。”楚州行推开窗户,对厨房喊话,“楚遥,妈让我睡你的房间——”
这就是楚州行的阴险之处。
只要楚遥强烈抗议,姚莉也不可能强行让他住进妹妹的房间。
楚遥的性格楚州行太清楚了,虽然她几个月不换床单,但谁碰一下她的东西,她准要闹。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厨房很平静,好一会儿,楚遥唯唯诺诺的声音才传了过来,“行吧——唉,你睡吧。”
很无奈,又无可奈何。
楚州行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