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潮洞正对着两江交汇的地方,江面上横过一座气势恢宏的斜拉桥。大桥的璀璨灯光倒影在其下黑色的江面上,与青潮洞的古建灯光相对,上下交相辉映,像一场迷蒙的醉梦。
这桥是双层的,上层走车,下层走地上铁的列车,车轮、钢轨、机械,所有东西一起轰隆隆地响,我闭上眼睛,任掀起的风吹着我被酒精迷惑得有些昏沉的头脑。
我沿着大桥上层靠边的人行道走,无论向前还是向后,睁眼所见都是热闹喧嚣的城市风光。霓虹灯亮成一片,高楼的整面墙都是彩色的电子投屏,上面不厌其烦地闪烁着“我爱山城”的字样。
我爱山城吗?我不知道。我是新来的,我跟它还不熟呢。
我笑笑,迈步朝前走几步,步子又停了下来。
大桥栏杆边上、面向青潮洞的一侧聚着不少人。有游客,也有当地做生意的。谢春风脖子上挂着个看上去挺专业的相机,混在人群里。
左手边的矮栏杆外是行车道,来来往往的车飞驰而过;右手边的高栏杆外就是大江大河,水晶盒子一样漂亮的游船缓缓驶过,甲板上的人们发出欢呼,声音响亮得我在桥面上都听得见。
这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在运动当中,只有我好像在此刻静止了。
我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了。站在原地呆呆看了挺久,直到确认真的是他。
谢春风正在用那相机给游客拍照,相机遮住大半张脸,手指按下去,快门闪动,相机再度被放下时我就盯着他的侧脸看。
游客是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在夜风里笑得欢实,不断找着能照到青潮洞建筑群的最佳角度,彼此调整着拍照的姿势和笑容牵起的弧度。
离着他们不远处竖着个易拉宝的牌子,上面印着几个大字——“青潮洞拍照,20/张,5张90”。做他这生意的人不少,边上还有其他几个互相抢生意的摄影师,收费不一,估计水平也参差不齐。
我没有走近前去,只是在离着谢春风有段距离的地方,靠在栏杆上歪着头看他“上班”。
又是一门新营生。
看他拿相机的样子倒是挺专业的,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学过摄影。小姑娘们每次拍照之间都要停上一会儿,掏出气垫粉霜和口红补妆,整理整理被风吹乱的发型,谢春风也不着急,挺耐心就站在一边等。
于是我也就有了耐心,就那么站着一直到看他做完了这单生意。
要过去吗?还是要刻意躲着他?
我任由这个问题在我头上盘旋,一时没有个主意我倒也不着急。酒精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它让我松弛了一些。
谢春风转过身来,他也看见了我。
对视的那个当下,我的脸有些僵,随后牵起个笑容,学着那些小姑娘没心没肺的灿烂模样朝他乐。谢春风像是也笑了一下,端起相机,镜头冲着我按了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