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银丝下,一辆马车在沈家大门缓缓停下,车帘被慢慢撩起,一双手递到车帘前。
沈裘纤细的指尖搭住他的皓腕,欠身钻入那柄青竹伞下,她长睫微抬,望向那扇关上的门。
往常这扇门都会打开,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潮湿的脚步一路蔓延到门边,停下。
门口守着的两个家仆挡在门前,语气恢复了从前的冰冷:“老爷吩咐,二姑娘需得从侧门进。”
沈裘略带思索的目光扫过两人,那两人的视线明显带着轻视,明明前几日这帮人已经对她改了态度,今日怎的又变了?
她的目光上下扫过这扇高不可攀的红漆大门:“爹是说今日如此,还是日日都如此。”
“日日如此。”家仆道。
沈裘望向他:“可有原因?”
家仆道:“未曾提起。”
沈裘轻笑着点头,正准备转身,门从里面打开,李总管正巧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沈裘之后,匆匆往里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将门合好:“姑娘,你怎么这个关头回来了。”
沈裘突然想笑,外面这么大雨,她不在这个关头回家,应该去哪?虽是嘲讽,但面上不显,她笑了笑道,“雨太大便没在外面逗留,李总管如此慌张...”她顿了顿,关切道,“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总管往身后望了一眼:“今日大姑娘的姨母,陆夫人来了。”他看向沈裘,压低声音道,“陆夫人刚得知大夫人犯了疯病,大姑娘还中了毒,在府中大发雷霆,说都是...”他看着沈裘,眼神复杂,随后看了一眼沈裘身边的谢隐舟,终还是没将那隐秘之事说出来,小声道:“陆夫人在里头吵着要将您赶出家门,您还是先避避吧。”
沈裘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扇红漆门。
未料想,那人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李总管叹气道:“二姑娘不必担心,老爷惦记着你的好,一直在里面为你说话,还特地叮嘱我,让二姑娘不要与陆夫人打上照面。”
沈裘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眉头微挑。
沈戈端倒是反常。
沈裘欠身,笑道:“多谢李总管提醒,我知道了。”
李总管叹了口气,望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少女,他又何尝忍心呢,可惜那术士说的话...再加上府中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容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沈裘转身,恰看到已经在雨中撑好伞等她的阿舟。
谢隐舟将伞往前递了递,在雨中静静地望着她,不断有雨落在他的半边衣衫,又一次打湿了他的肩头。
沈裘上前两步,指尖抵在伞骨上,重重往里抵了抵,伞面终于回正。
她仰头,明媚的眉眼弯弯,干净的眸子里没有半丝困惑和伤心,只是淡淡一笑:“走吧。”
谢隐舟垂眸半响,点头。
李总管远望那两道齐肩而行的背影,不禁多看了两眼。
雨水砸在伞面上,布鞋踩着湿地,耳边只剩下雨声与缓缓的脚步声,安静又和谐。
就在这时,沈裘突兀的问:“阿舟就不好奇?”
谢隐舟眸光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淡淡道:“什么?”
沈裘侧头看他:“李总管没说完的话。”
谢隐舟移开目光,轻轻摇头。
“哦。”沈裘点点头,收回目光。
不问,她也就没必要解释了。
从沈府外绕到后门需要一段路,他们从转角走出来,正看到有两人候在后门口。
沈裘脚步微顿,身边的谢隐舟一同停了下来。
她往远打量,那两个仆妇从前从未在沈家见过,衣着打扮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的下人。
没想到这陆夫人早就猜到她会走后门。
早知她也就不用废那些腿脚绕过来了,徒增麻烦。
沈裘大概猜出了那两人身份,淡淡一笑:“走吧。”
谢隐舟收回目光,点头。
两人刚到门口,那两个仆妇就举着伞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沈裘一眼,抬着下巴高傲道:“你就是二姑娘吧?”
沈裘轻轻点头,假模假样道:“不知二位找我所为何事。”
“我们夫人有请!”
正堂里气氛压抑,沈戈端指尖微抬,下人立刻会意,为陆夫人添茶。
水汽从杯中冒出,散发出淡淡的茶香,将冲鼻的香囊味冲淡了些许。
坐在客位的矜贵妇人偏过头,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领情:“沈大人可是想好了,要不惜开罪陆家,也要维护一个妾室之女。”她伸手在桌上轻叩,身边的两个婢女上前,一人将茶水倒向一边,一人重新往里倒茶。
裴氏在地上跪着,闻言哭着再次祈求:“端郎,你请来的大师享有盛名,相信那次之后裘儿一定没事了,之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求您就让裘儿呆在府中吧。”
妇人微微蹙眉,寒光扫向地上的裴氏。
沈戈端朝两边摆摆手,马上就有两人从旁边走来,将在地上的裴氏拉了出去。
吵闹的前院终于安静些许。
沈戈端叹气道:“安儿和裘儿都是我的女儿,姐姐这般,岂非要我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