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出一个字,嘴里便随之呕出一口鲜血,一字一顿,最后终于耗干心血。
“父君!父君!您醒醒啊!父君……”凌啸发了疯般大叫着,可是怀中的身子没有了半点生命气息。
他的身子泛着金光,慢慢剥离散作一片片灵光,消失在空气里。
凌啸木然看着父君消失,眼睛酸涩,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心像是被人用刀从上到下凌迟了一遍,血淋淋地跳动着。
“父君!!”他跪倒在地,朝天咆哮,身子突然化为原形冲上天去。
他在空中咆哮着,好像这样就会好受一点了,可心依旧刀扎一样地疼。他闭上眼睛,停止扇动翅膀,一下子坠到地面上去。
血液模糊了视线,他也昏死过去。
……
脑海里往事一幕幕重现,虽已过去两百多年,但那种心痛的感觉却依然那么真实。心脏翻绞欲裂,似乎要将灵魂也大卸八块。
山飞夜害怕的不是回忆悲伤,而是回忆之后依旧无能为力。
无数个夜里惊醒,欺骗自己那只是梦,可是理智告诉他那就是事实。他的父君确实在那场灾难中丧生,他也从万人敬仰的光明之巅跌落黑暗深渊。
心里的阴影永远也挥之不去,只会随着时间的沉淀变成更大的伤疤,只要触碰,便会痛不欲生。
山飞夜瘫软在地上,撕扯着头发,泪水漫灌而出,心口郁结,快要让他窒息。
他喃喃道:“父君,对不起,要是我再强大一点,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白面鬼在一旁看着山飞夜狼狈不堪的模样,笑出声来。
“怎么样,再次看到当年的惨状,是不是很心痛啊?当初若不是为了救你,你的父君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才是罪魁祸首!你应该愧疚的,凭什么啊,你从来没叫你的父君省心,到头来还要他用命来救你!你怎么就没跟他一块去死啊,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就这么胆小吗?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说你怕了,你怕让他看见你活得这般模样,你没脸下去见他?哈哈哈哈!山飞夜,我的大人,你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活得连狗都不如的鬼!我要是你,绝对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然后再划烂自己的脸,你有什么资格活在阳光下啊,你又有什么资格顶着这张你父君给你的脸啊,你配吗?!”
白面鬼嘲笑着,扇面一扫,一股厉风袭出。厉风袭向血海,掀起一层冰棱,被风携带着飞速射向山飞夜。
他整个人已呆愣住了。白面鬼的话字字诛心,事实如此,他根本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冰棱一根根穿透他的身体,他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怎么不反击了?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屑于抵抗这种小把戏?哈哈哈,大人,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瞧不上我,那我就让你死在你自己炼制的魇尸手下好了,也算是尊重你了。你可不用感谢我,这是你应得的呀!”
白面鬼笑着拂扇,一片红光射出,接着数千具魇尸便凭空出现在血海上。
不同于一般的尸变者,魇尸活动更加迅速,杀伤力也更大,并且就算被人大卸八块,也还可以重新组合起来,是绝佳的利用对象。
魇尸原先低着头,待清醒后突然眼放蓝光,个个张着血盆大口,挥舞着爪牙躁动起来。在确定攻击目标之后,他们便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山飞夜团团围住。
魇尸有灵,在看到杀死他们的仇人的时候,变得更加暴戾,不等白面鬼下令攻击,他们挥着利爪就冲了上来。
山飞夜完全无心关注它们是如何将他围住的,又是怎么冲上前来的,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的画面里。
魇尸见他不为所动,起先以为他是在等待出招的时机。可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一动不动,便有一只大胆一点的魇尸绕到他身后,利爪猛地挥出,直接扎进他的背里,挖出几道深痕。
鲜血立刻喷涌而出,那魇尸舔舐着手指上的血液,盯着他的脸看他的反应,可山飞夜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动弹。
那魇尸便更大胆了些,照着他的背又挥下一爪,鲜血顿时湿透他的后襟。魇尸小心靠近,试探地用舌头舔舐着他背部的血液。
一下,他没反应,又一下,还是没反应。那魇尸便更加大胆,按住他的双肩来回舔舐伤口。其他魇尸见此,争先恐后上前,爪牙把山飞夜的身体划得遍体鳞伤,贪婪噬取着他的新鲜血液。
“看来大人真的是心灰意冷了呀,也罢,让你死前受些罪,或许还能减轻你的负罪感,死得安心一些呢,我这可是在帮你啊,可别怪我心狠呀,哈哈哈。”
白面鬼得意笑着,却突然一个身影冲上前来,猝不及防给了他一掌,竟是冷山月。
原来山飞夜失神之后,施下的术法便也失效了,冷山月伺机杀上前来,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呸,死白面鬼,瞧瞧你那鬼样,恶心至极!我们之间还没了断呢,继续战吧!”
白面鬼擦擦嘴角的血迹,嬉皮笑脸道:“小丫头好生猖狂啊,你确定要和我打吗?山飞夜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你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我劝你还是好好待着吧,说不定我还会留你一命,让你给你的大人收尸。”
“少说废话!”冷山月飞身跃起,冲他杀来。
白面鬼扔出逸羽扇,与她缠斗在一块。他的视线瞥向冷山月身后,看见光屏中的花不杀,突然心生一计。
他施法将光罩移动到身前,一挥袖去了光屏,用灵力托住花不杀。
“小丫头,你的大人可在我的手上,你若是向我下跪求饶,我可以通融通融饶了她,怎么样?”
“你!卑鄙!”冷山月气急败坏,白罹突然法力大盛,竟弹开了逸羽扇。
她趁机杀向白面鬼,却不料他突然放手,花不杀的身子坠了下去。冷山月只能改变方向去救花不杀,可是刚转过身,逸羽扇就重击在她的后背上,她顿时喷出鲜血坠落下去。
“大人!”
冷山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想要飞过去救她。可是身受重伤,灵力都已溃散,已经不可能在瞬间之内做出这样大的动作。
身下出现一只血淋淋地大手托住她下坠的身子,冷山月回头一看,却发现是山飞夜。
此时他全身上下都被血液染了个遍,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全身,好几处地方的皮肉甚至被撕扯得快要从身上掉落,更有甚者,皮下的白骨都已清晰可见了。
衣衫褴褛,满身血污,这哪里还是那个目空一切的山飞夜了?
“救……救大人……”冷山月一时失了神,只说出这几个字。
山飞夜微笑着点头答应,向下俯冲,可是逸羽扇却突然出现在前方挡住去路,他只能与它打斗起来。
花不杀下坠得越来越快,冰冻的血海上已经聚集许多魇尸,眼巴巴地望着,就等着她落下去分而食之。
没有人能救她了,冷山月崩溃地哭出声来,嘴里一声声地唤着:“大人!大人……”
光屏之中重伤的阿契跪下来,用力敲打屏障,他哭喊着:“姐姐,姐姐,不要啊……”
眼看着她的身子迅速贴近冰面,最后一刻却突然停在魇尸头顶上方不足一臂距离的空中。
两个巨大的身影闯入视线,两条白蛇从冰面的一端滑行而来,粗壮的蛇身在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滑行至花不杀下方,突然化身为白衣男子,其中一人一步跃起,稳稳接住花不杀。
那男子看着怀中的花不杀,眼神滞愣了一下。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