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并没有搭理苏丽，只是慢吞吞地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位，她熟练地套上灰色手套，将手探入了零件堆里，开始了捡拾垃圾的工作。

由于眼睛被白布遮住，游鱼捡零件的速度也要比其他工人的速度慢上几倍不止，甚至有些东西她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摸索轮廓。

但除了眼睛，所有感官都能成为她的“视角”。

耳边传来的簌簌风声，鼻尖嗅到的闷汗味，指尖所触及到的钢铁，空气涌动的燥热。

所有的一切都能弥补她视觉上的空白，又因为空白，在其他感官上，她所能感受到的接触到的信息比其他人更多。

那是独属于她的天赋。

又过了半个小时。

头顶的广播突然响起滋啦滋啦的信号音，紧接着里面传来冰冷的机械音，所有人不约而同放下手里的动作。

【请所有人注意，接到一份紧急通知，A-01区于昨晚丢失一份机密文件，请昨晚前往A区的员工立即前往B128室】

【另外，明早八点有政府人员视察，所有员工不能请假，务必准时抵达工位】

没有任何语气起伏的机械音重复了三遍，期间还时不时响起刺耳的滋滋电音。

等机械音结束说话后，广播又响起一声清脆无比的铃声，众人眼里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们可以下去休息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走向外面，一时间工厂门口犹如开了口的鱼子酱罐头，乌泱泱一片黑海，其中一点白格外显眼。

游鱼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被杂乱的脚步给扰乱了方向。

等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也终于有了动静。

游鱼手腕上的光脑悬浮屏无声出现，她轻声说了一句，温柔僵硬的女音瞬间响起。

“太白很高兴为主人服务，已经为您规划好出厂路线，预计抵达D区大门需要花费20分钟，首先直行500米，前方无障碍物可通行。”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停在游鱼面前，然后站定。

游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看不见，只是头微微偏向脚步传来的方向。

苏丽神色古怪地看着面前毫无察觉的游鱼，用着一种模糊不清的语气意外疑问道：“你不去？”

“你在说什么？”游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瓷白的脸上浮现些许迷茫。

看着她纯洁无辜的样子，苏丽直接冷笑出声，双手抱臂：“别装了，刚刚广播里说了什么你也听到了，你昨天晚上是去了A区吧，我都亲眼看见了。”

她狐疑的视线来回扫射在游鱼面前，自顾自猜疑着：“你为什么不去，难道你心里有鬼？”

游鱼没有说话，有些反常的沉默，似乎被突然的质问给吓到了。

苏丽却以为自己抓到了重点，突兀地瞪大了眼睛，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因为悄然冒出来的兴奋而显得有些扭曲狰狞。

苏丽一个劲地追问道：“你在躲什么？说话啊！”

游鱼被陡然逼近的苏丽给逼得倒退一步，她没有否认，神情显出些微的意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昨天没有……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去了A区……”

她解释凌乱，前言不搭后语，在苏丽看来就是慌了神。

她兴奋且扭曲地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仰头看向游鱼的审视目光就像是抓住了被通缉的犯人。

苏丽褐瞳里全然闪烁着幸灾乐祸且恶意满满的光芒，她凑近压低声音：“无所谓，就算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反正明天我会让你不得不承认的。”

说出这番话的苏丽心情陡然舒畅起来，她轻哼一声，趾高气扬地轻快离开了。

而在苏丽的背后，她看不见的地方。

小巧的黑影从游鱼的肩头无声冒出一个尖尖：“太过……”

那道黑影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游鱼伸出手指，干净利落地弹了回去。

游鱼低垂着头，看不清任何神情，她慢吞吞摘掉手上的灰色手套，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轻巧且精准摩挲着那一片红痕。

那是……

一双略显薄凉却秾丽的紫眸漫不经心地勾起，病态又亲密地抚摸着瓷白的肌肤，柔软且微凉的指腹压落在肌肤上，如蜻蜓点水般却又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他的动作并没有多么粗暴，只是那种怪异感时刻环绕着。

她就像是他手里精致且脆弱的洋娃娃，无法挣脱的紧密缠缚，如影随形的操控感。

【亲爱的，只要你听话……】

不知是哪个工人没装好盒子里的电子垃圾，螺丝零件掉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清脆无比，游鱼耳朵微动，也被这声音给唤回神来。

她神情隐晦，白条遮去最能泄露情绪的双眸，更显她这个人透出一种没有生气的白瓷感。

她确实去了A区，这是无法遮掩的事实。

游鱼迈开腿，徐徐走向空荡的大门处。

在踏出门的那一刻，恰好彼时一阵微风吹来，白色裙摆微微荡漾，她耳侧的黑发、脑后的白色发带一齐随风动。

暴露在阳光下的她犹如一只纯白蝴蝶，美丽轻盈却又孱弱单薄。

一根黑黑的爱心尾巴悄悄从她黑发中探出来，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暴露，很快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