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阿菀是被一阵推门声吵醒的,而推门的人,是赵镇将。
赵镇将亲自带人上门,却没料到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正趴在桌前呼呼大睡,左右两旁坐着的,正是儿子的跟班石头,还是镇江府的巡徼书锦年。
而背对着门口靠在一起的,是阿菀和一个男子。
桌上杯盘狼藉,房内酒气熏天,还是四处散落的纸牌,无不彰显着昨夜的疯狂。
阿菀率先醒了过来,转身就看到了镇将怒目圆睁的脸,还有他身后黑压压跟着的一群人。
“把他们喊起来。”赵镇将一声令下,身后的人就将几人拽了起来。
赵真被叫醒,看见自己的父亲带着人站在眼前,心中一慌,忙开口求饶:“爹、爹,我只是玩了一会儿,喝了一点酒。”
赵镇将看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又将他的双手拽起来,仔细看了看,只有酒气没有什么其他痕迹。
他又将头转向其他几人,石头被吓得双腿打颤,书锦年的头也越来越低,阿菀他们还晕晕乎乎,闭着眼睛休息。
“把手伸出来!”赵镇将命令道,几人瑟缩着伸出了双手。
都是酒气,却没有其他痕迹。
赵镇将扫视一眼众人,又将目光落在了桌面的白纸上。那上面记录了叶子戏牌每一轮的分数,分数有五排,看来是每人都参与了。
“胡闹!滚回家去!”赵镇将瞪了赵真一眼,转身就走。
赵真喝石头也顾不得其他,麻溜出了门。
书锦年不明所以,他昨夜当值结束听说阿菀的哥哥在这里,就来找他喝酒,却不料被镇将大人抓了个正着,只能叫了声“大人”便跟了上去。
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大门再次被打开,又被封条封上。全镇戒严。
阿菀和战止铮从窗外目送赵镇将一行人离去,才回到房内,疲惫地清理他们精心伪装的战场。
昨夜,他们确实一夜没睡。阿菀在忙着催眠赵真和石头,战止铮画了一夜叶子戏牌和伪造得分,而书锦年,却是抄了一夜的账本。
昨夜,阿菀的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突兀的敲门声。阿菀透过门缝一看,正是书锦年。
书锦年听到门内的动静,沉声说:“听闻阿铮兄今夜在此,我上次与他相谈甚欢,特来找他对饮。”
他抬手将两瓶酒提到阿菀面前,等待她开门。
阿菀不知书锦年突然来访的意图,但为免节外生枝,只能先请他进屋。
“阿铮兄,别来无恙否?”书锦年一边问好,一边将酒递给战止铮。
战止铮接过酒,狐疑地看着他。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说过的话寥寥无几,更谈不上相谈甚欢。
他刚从赵府回来,书锦年就上门了,这绝不是巧合。
“书公子,有事就直说吧。”战止铮对付他自是不在话下,见他孤身一人上门也便直接问道。
“阿铮兄,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吧?”书锦年也开门见山。
阿菀闻言,戒备地走到战止铮身旁,面对着书锦年。他是双山镇的巡徼,又是文素时的丈夫,与赵镇将自然也关系匪浅。
“明日一早,镇将大人就会发现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书锦年说,“到时候全镇戒严,阿铮兄真的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吗?”
战止铮自是能即刻躲回黑玄,但他想再抄一份账册就没有机会了。况且,他现在离开就是不打自招,阿菀留在此地将会更加危险。
“书公子有何指教?”战止铮将问题抛回给书锦年。
“阿铮兄,你把手伸出来。”书锦年拿起桌上点燃的蜡烛,靠近战止铮。
战止铮伸出双手,左手掌心处还留有一处暗红色的痕迹,在烛光下并不明显。
“这是什么?”战止铮奇怪地说,他明明十分小心避免接触赵府的物品,回来的时候也第一时间洗了手。
“大人在武库锁十五左侧涂了一层赭石粉,平时并不会引起注意。一旦有人私自进入武库,手上就会留下痕迹,镇将抓人也轻而易举。”书锦年解释道。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战止铮将手放在背后,问书锦年。
“我帮你一次,也希望你能帮我一次。”书锦年又说,“帮我找找我弟弟。他六年前失踪,我辗转调查,只查到他在双山镇后山的组织中。”
战止铮探究着看着他,思索着他说的话的真伪。
“你怎么知道,我来自后山?”战止铮问。他为了伪装身份,每日白天一直在码头与工人们一起装卸货物,傍晚才自由活动。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怀疑了。”书锦年说,“我几年来多次试图潜入后山,他们的衣着打扮、他们的行为方式,甚至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我太熟悉了。”
“你怎么确定我会帮你?”战止铮反问道,“你既然怀疑我是后山的人,就该猜到偷账本也是后山的意思,就算被镇将发现,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他若真是效忠于黑玄,自然没什么可怕的。
“但你不是,”书锦年说,“你是清醒的。”
两年前,书锦年偶然见过弟弟一次,但弟弟完全不认识他,而且性格大变,早就变成了无情的杀人机器。
战止铮看着书锦年,书锦年也坦然回望。他们,确实有相见恨晚、相谈甚欢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