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回来!”
纳姆的眼中划过光芒,他抓起铜剑起身——无论前方多么凶险,也不能阻挡他的意志,他的恋人,他的朋友一个都不能少。即将到来的战斗令少年浑身激动得颤栗,他是天生的勇士,本该如此果敢无畏。
直到少年离去,阿米尼娅才从彻底懵掉的状态中回转过来,老仆在旁颤颤巍巍地卷着包裹,似乎什么都没看到——少女茫然地垂下眼帘,发现裙兜上多了个布袋子,应该是少年不小心掉下的。她好奇地打开,只见暗绿色的药草灰中裹着一块半透明的石头,斑驳的外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剥离,从中闪现出一抹奇异地光泽……
——这、这不是,塞克之光!!!
阿米尼娅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的沙漠陨石,只觉得周遭一切都没了声响……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止,从塞克之光中涌出一阵又一阵地无形的风,冲刷着少女的灵魂,久违的温暖中阿米尼娅陷入了轮回之梦,她感到自己的灵魂正不断向上升起,几乎要羽化而去——
【等等,还不到时候……】
一瞬,阿米尼娅的意识回转,灵魂重新落入躯体。
当她睁开眼,整个人好似从轮回中落入凡间……未等少女恢复身体的掌控权,便有人将她拽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兵匪,看样子隶属绿洲驻军——这群后勤兵平日过得逍遥,上战场这种苦差事轮不上,一看局势不对就借口护送平民早早地撤出战区——当然了,搜刮民脂民膏,轻薄妇女什么的都也是常事——反正他们背后有人罩着。
聚集于此的平民们敢怒不敢言,为了能够在战争中活命只能通通忍着。
兵匪们没料到,这少女竟如此美丽,还是老仆愤慨地叫骂才令两人回神,没等他们上手揩油,阿米尼娅已不断挣扎,包裹散了,纱巾破了,护身符掉落……这一切少女通通顾不上——‘塞克之光’正在她的手心中发光!
“这是什么!”
一个兵匪注意到发光的宝石,目露惊诧。
就在此刻,老仆突然扑了上来,嘴里高喊着:“尼娅小姐,快离开!”
阿米尼娅闻言一下挣脱,她飞快地向外跑,身后传来老仆的哀嚎,随后一道撕裂声朝她袭来——后背的抽痛令少女脚下踉跄,摔倒在地,扭头见兵匪们追来,她奋力起身连滚带爬地滑下湖堤。
“人在那里,抓住她!”
美丽的女子,不菲的珍宝,无论哪一样都能够激起贪婪者的兴趣。追逐的人仿佛变多了,他们纷纷跳入湖泽,在这些人眼中,少女已是落入狼群的羚羊。
“呼,呼,呼……”
茂密的芦苇遮挡了少女纤细的身影,阿米尼娅早已跑丢了草鞋,赤着脚淌过水泽,柔软的淤泥弄脏了她的脚踝,亚麻的裙摆沾上水后变得沉重粗糙——可她不敢停下,生怕自己下一刻就被人抓住——慌乱中她分不清方向,眼见湖水越来越深,直至漫上了腰际,哗啦啦的水声引来了追兵。
阿米尼娅急中生智,屏气钻入了水中,向更深的水域下潜,隐约中,她听到兵匪们的喧哗,和一声声破空的弓弦声……就在少女绝望而恐惧之时,攥在她手中‘塞克之光’突然变得滚烫,一个深深的漩涡划出疾速的涟漪,星辰之力在骤亮之后迅速黯淡——
而浑浊的湖泽中,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
··
纳姆悄悄返回战场,见‘小迷弟’趴在死人堆里——培尔涅舒特闭着眼装死,他暗想自己真倒霉,误踩猎人的陷阱摔了个跟斗,等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才发觉自己跟丢了——只好在这里听天由命。
“喂,培尔,快过来!”
培尔涅舒特一睁眼,见到纳姆几乎要哭出声。
纳姆将他拉起来,见他崴伤了脚,便搀着他往回走,可没几步,就撞上一个阿顿神庙的人,纳姆举起镰状剑上前迎击,很快将人砍翻在地,自己也添上了几道血口——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互相搀扶着,在战场上杀出了一条血……此时,混战接近尾声,家将们见阿顿和阿蒙不对付便故意引着,待两方死的死,伤的伤,援军又还未赶来之际,就果断地弃了战局。
在亲卫们的护送下,两位少年来到了绿洲驻军的管辖区,踏入营地,纳姆发觉不对劲,树荫下老仆浑身鲜血地趴在地上——老人挨了几鞭,早已昏迷过去,手里只紧紧拽着散乱的包裹——纳姆抓着好心照顾的平民,问这是谁干的,又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少女的踪迹。
那平民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兵匪们不敢作声。
纳姆当下急红了眼,连忙冲上前去,只听其中一个兵匪嘴里骂骂咧咧道:
“……这么多人竟也没抓住,真特么邪门了!”
“唉,那地方全是沼泽,人肯定是淹死了……幸好还有这东西,回去后肯定买个好价钱!”另一个兵匪对着黑曜石护身符不住盘算,而最令他垂涎的其实是——“那块会发光的透明宝石才是好东西呢!要是献给军团长大人,肯定能加官进爵,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还没等那兵匪再多乐呵几声,一道冰冷的剑锋便从他的眼前闪过,短暂空白之后,令人窒息的剧烈疼痛便从手腕向上扩散——那人忍着痛望去,见自己的一对断肢滚落在地,鲜血哗哗地流淌,染湿了脚下的泥土和那块碎裂的黑曜石。
“你……”
兵匪卡着嗓子,又一处剧痛传来,望着没入胸膛的铜剑缓缓倒地——边上的另一人被血溅了满脸,刚想有所动作便被人摁倒在地——透过鲜血,那因惊恐而睁大眼睛看到了一个阴郁的少年,他如恶魔降临般紧盯着自己,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自己是否已坠入冥土,见到了死神阿努比斯……
“我问你,阿米尼娅在哪?”
纳姆整个人陷入魔怔,几近癫狂,又仿佛无比清醒,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可怕的气势将培尔涅舒特和围观的平民们吓得不敢动弹。
“我,我不知道……“
兵匪恐惧地叫喊着,却被人掐住了喉咙。
“她·究·竟·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饶命啊,啊!!!”
强劲的暴戾将理智吞噬,狂怒中纳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随着气血不断翻涌,少年周身的血液快速流逝,意识逐渐浑噩,最终一头栽倒在地。
……
当纳姆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艘大船上,尼罗河沿岸的风光优美,可他没有丝毫心情去欣赏——阿米尼娅和塞克之光都被他弄丢了!
纳姆猛地跳下床榻,呵斥仆从将大船掉头返航,可从家将口中,他又得知父亲的病情急剧恶化已没有多少时日了……圣域与赫奈斯有着千里之遥,一边是少女和圣物,一边是重病的父亲,纳姆陷入了两难——
“少爷,您现在浑身是伤,不能起身!”
“老爷还在家中等着您,您应该赶快回去,怎能再去涉险……”
“……我等已派人留下搜寻,尼娅小姐深受神灵庇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家将仆从轮番相劝,最终还是老仆顶着头破血流的伤口,以亡母旧仆的身份跪地哀求,称夫人如若在世,定不愿看到父与子数年未见,直至最后一面……此话将少年激得眼眶发酸,最终不得不妥协。
开往赫奈斯的大船,顺着水流向北而去。
此时在费拉法拉绿洲中,留守的家将们四处打听——人们称,美丽的少女带着会发光的圣石进入湖泽深处之后,便消失了……几人于水泽中苦寻无果,眼见利比亚人入侵,圣域将沦为战场,只得无奈离去。
战争当前,阿顿祭司也不得不撤离圣域,这一趟“朝圣”他们无功而返,又屡遭阿蒙势力的偷袭折损了不少人手——因为害怕法老的震怒,阿蒙祭司索性将圣庙泄愤般地打砸一番,随后将‘塞克之光’丢失的原因全推倒了死对头上……
几日之后,利比亚人撞开了白色的城门,洗劫了城池,无辜的平民们成为了利比亚人的奴隶,死伤无数,被关在地牢里的僧侣们于这场烧杀掠夺中侥幸逃生,他们爬出地牢,望着一片狼藉的圣域,内心悲痛不已……
这一切,都向着历史的进程前行,无论多么鼎盛的事物,最终都会在岁月中磨灭痕迹——圣域,这座白沙漠中的神迹之城,自此陷入永恒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