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冷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一切发生,没有出声。他知道,这是最不感情用事、也是最公正的方式。
丘比特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像一只不知如何开口的沉默者。
空气中只剩下电子音的回响,还有,悄然滑落的一滴眼泪。
——
会议室的大门“砰”地关上,沉重得仿佛隔绝了整个外界的空气。
圆形石质会议桌前,导师们纷纷落座,脸色无一不是凝重。平日里在讲坛上温和、矜持、各自高傲的导师们,此刻仿佛被悬在火上的蚂蚁,神情急促,声音焦躁。
“怎么可能——竟然让一个沾染邪术痕迹的新生进了校园?!”一名中年导师拍着桌子,皱纹深刻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这是我们筛查制度的耻辱!”
“负责新生甄别的是谁?是谁签的入学核准?”另一位女导师冷声问道,眼神犹如刀锋在会议桌上扫过。
“当务之急不是责怪谁,而是该立刻囚禁那孩子!”又有导师高声插入,“他的存在对其他学生构成危险,尤其是在他失控的时候——万一出事,学院承担得起责任吗?”
“必须查清楚他的身份背景,魔法印记来源是谁,来历为何!”愤怒、不安、怀疑交错而来,声音重叠交织,仿佛要将这座会议厅撕裂。
查乌里坐在主位,双肘撑着桌面,十指交握,眉头深锁。他眼底隐约跳动的疲惫几乎无法掩饰。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一阵喧嚣中清晰响起:“我只问一件事——是谁代表学院提出的‘处理小夜’的正式请求?”
那一刹那,会议室仿佛被冻住了。
所有人沉默了。
呼吸声、衣料摩擦声都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结。查乌里的目光冷冷扫过每一个导师的脸。
无人应答。
“安培因。”他压下怒火,侧首唤道。
那坐在他右侧、向来沉稳如水的助理导师,此刻却面无表情,眼神如利刃般锐利。
安培因点头,手指飞快地挥动一道追踪咒文,金色符文在空中展开,一道道魔法讯息迅速筛查。不到片刻,他眉头紧皱,咬牙道:“……这封最初的魔法建议书,不是我们在场任何一位导师的魔法痕迹。”
话音落下,会议室中再次爆发更大的骚动。
“怎么可能?!”
“那是谁?是谁擅自使用了学院的权限?”
“安培因你确定?”
“绝无差错。”安培因突然站起身冷冷扫视四周,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泛着锋芒,“它来自学院内部,但非导师团所用印记……有人绕过了我们。”
“这说明……”一位资深导师喃喃道,“有第三方势力……在影响学院的行政判断。”
“这更说明我们该立即控制那名学生!”另一位导师不依不饶,“不管是谁递交的建议书,危险是真实存在的!”
“你这是在试图掩盖责任!”
“不是我们谁都可以下这种命令——但威胁就在那——”
“如果这是一场针对学院的舆论战——”
吵闹声一波高过一波,声音像是脱缰的烈马撞得会议桌都在颤抖。导师们的眼神里满是疲惫、焦躁、不安,甚至有些人偷偷看向窗外,仿佛想要逃离这片泥潭。
查乌里扶着额角,仿佛有人在他太阳穴里敲锤子。而耳边,那些争吵声又一次爆发,像一群麻雀在坟头起舞——他真想把会议桌掀了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压抑:“这就是我们吗?这就是奥斯加引以为傲的导师团?听风便起浪,见火便失控?堂堂一个学院,要靠不明来历的匿名魔法报告,便决定对一个学生扣上‘危险’的帽子?”
他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责问灵魂。
“我们教会学生什么?是信任与探究真相,还是偏执与草率审判?”
全场顿时沉寂。安培因轻轻颔首,低声道:“……查乌里学院长。”
查乌里疲惫地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去一身尘土。他面前摆着十几页资料,却一页都不想再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助力脸色焦急地推门而入:“报告——学院大门外聚集了游行人群,许多学生、家长及媒体记者要求学院立刻行动,彻查‘嫌疑学生’入学问题。我们已经被指责为‘不作为’……”
会议室陷入可怕的死寂。
查乌里终于抬起脸,眼神里不再有犹豫,只有沉重。
他沉声道:“那就交由——帝国派遣的两名调查员——迪尔与杰克逊暂时看管小夜。他们立场中立,有权限,有判断力,且目前最接近事情核心。”
话音刚落,导师席间顿时有人起立反对:
“他们不过是学生,怎能——”
“他们代表帝国,我们代表学院——”
“他们是否有足够中立性?”
就在这时,原本始终沉默不语的戴诺娜终于起身。
她穿着一身银灰长袍,整齐如冰雕,表情依旧冷静,没有波澜。
“我支持学院长的决定。”
全场一静。
戴诺娜继续道:“我们所有人今日为这件事争执许久,却仍然停滞不前。不是因为我们不明事理,而是我们过于在意立场与责任。学院是庇护学生的场所,而不是立刻审判他们的法庭。”
她转向导师们,缓缓扫视:“迪尔与杰克逊接触小夜最多,也是目前最了解状况的关键人物。而且——帝国派遣的身份,意味着他们对外也具备一定的‘说服力’。我们必须做出一个行动决定,否则任由事态继续发酵,只会动摇学院的根基。”
“我曾亲历一次误判,一个学生为此付出了不该承受的代价……我不愿再见第二次。”
她声音清冷而坚定,不疾不徐,像一柄雪中长剑插入地面。
导师席陷入沉思。
与她交好的几名导师最先点头,随后陆续有人附和。
很快地,附议声如潮水般逐渐蔓延。
查乌里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眼中有一丝深深的疲倦,也有一抹隐藏不住的失望:“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以不完整的信息做出决定。希望我们还能记得——我们是‘导师’,而不是‘审判官’。”
他顿了顿,轻轻拍了桌面:“就这样决定。”
门外的风吹得更大了。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沉重的六声。
学院,迎来了一个风雨欲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