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平走了几步坐在对面的窄凳上,正在拆一管药膏,是专门去疤的。
她修长的手指中,铝管在台灯下泛着冷光:“你得分清楚什么是陷阱,别稀里糊涂蹚浑水,结果占不到便宜就替别人背了锅。”
“要么就是被人玩死了也没捞到好处。现在你碰了这滩浑水,要么躲,要么学怎么在泥里站稳。”她不自觉的开始教育起邹痕。
“我邹平的孩子,别只做个热血冲头的人。”
“要学会利用脑子来解决问题。”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照见邹平眼底的血丝:“你以为我不想让你参与我的事?当年那件事,你以为洛家真能亲近我们?”
“一个乔苏,也拿捏不住洛九。你再去接触洛沉,不过是无用功。”
她火气已经咽下去了,不想再争执。
失势后众叛亲离的局面,加剧了邹平的孤绝感,终究是不想再让唯一的孩子心寒。她张口:“……已经两点了,再不睡天亮了。”
“睡吧,宝宝。”这是自己的骨肉,世界上最亲的人。
她让邹痕躺下休息。
在走廊又仔细看了一遍这个房子,这是一套九十年代的套二老房。玄关水泥地磨损严重,猪肝红鞋柜玻璃裂成蛛网纹。天花板有裂缝,墙上贴着2001年《S市晚报》,已被熏成茶色。
《S市地产传奇邹平失势:从“青云大厦”到拘留所的权力崩塌》《独家:邹氏地产资金链断裂背后,大佬邹平涉多项违规被调查》她指尖划过纸面的灰尘,想起当年奠基仪式的盛况,还有这三年所受的屈辱。
她意味不明的看完了,深吸一口气,这主卧的木门脱漆,窗玻璃裂了道缝。杂物间堆满印着“邹氏地产”字样的宣传海报,厨房很狭小,操作台瓷砖缺失,铸铁水槽边缘锈迹蔓延。
卫生间也很小,淋浴区墙角有深绿色霉斑。屋内细节藏着岁月痕迹。
她有些洁癖,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年薪那么高的王秘书蜗居此处的原因。
按照她的智商和工作能力,就算邹平进去了,她应该不至于过这么平庸,普通。跳槽一个更高薪资,更好待遇的工作不过是轻而易举。
那么,为什么她不仅没有过得很好,甚至,还一贫如洗?
邹平心情不好,她揉了揉额角,吹了会夜风,转头回了主卧,王秘书也没睡,没开灯的情况下,她跪坐床边,双眼如同星子一样亮。“邹总。”
“我已经想好了,你务必按照我的安排,立刻让邹痕远离黎若青,送走。安排到国外,纽约?反正随便哪儿,让她安全,找人照顾好她。”邹平冷冷的交代。
“别再让她掺和我的事,还有别让那小畜生再打扰她。”她厌恶至极的说。
“我不会让你白忙活。”她难得自我反思了一下,应该,没有亏待过王秘书吧,何至于此?她的目光如炬,盯了盯王秘书。“钱方面,你不要担心。”
王秘书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邹总,怎么了?”
“你还有钱吗?”邹平撑着膝盖坐在床上,今天走太多路,身体吃不消了。
王秘书突然凑过来,手捏住她的腿,“你需要买什么吗?我有钱!”脸上表情看起来很亢奋。
邹平摇摇头,在这里,邹平还是住不惯。怎么可能长住?既然这样,买什么东西。“别破费了,你这破地方,还不如对自己好一点,买个大平层也好啊。”
王秘书闷闷的:“奥。”
至于黎若青,这个小畜生,自有料理她的时候。
“让周姨回来吧,工资随他开。”邹平躺下后念了一句,王秘书立刻接话:“好。”
周姨是邹平公司食堂的煮饭阿姨,曾因儿子学费偷过邹家的东西。是邹痕五岁的生日礼物,是邹平一时兴起,在拍卖会买给小公主的。
“我本想处理,是邹痕抱着我的腿说‘妈妈别让她走’。我家宝宝从小心肠软。”
那一次,邹平已经想好怎么处理了,是邹痕心软了,她想管,作为母亲也就听之任之了。
结果就是周姨再没有来过了,没想到,邹平被调查后,她每天拎着保温桶去拘留所门口,里面不是山珍海味,只是邹平爱吃的酸豆角炒肉。
拘留所不让送,她是个乡下人没读过书,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头两周,她就坐在台阶上从早到晚,直到被保安架走时还在喊:“我来找邹总!”
出来的时候,周姨也来过,只是刚好错过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邹痕被几个人强硬带上车,到了机场,在安检口收到邹平的短信:“药膏每天涂三次,别碰生水。乖,别想碰那团烂摊子。”
“我不想走。妈妈。”她回复消息后,对方一直没回。
她挫败的躲在洗手间里,眼睛通红。
她摸着口袋里的机票,突然想起母亲昨晚说“洛家不能亲近”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仇恨。队伍往前挪动时,她转身望向候机厅入口——王秘书正站在人群里,远远送别。
也许,王秘书还是对看着长大的孩子太信任了。
她刚走没多久,邹痕就偷偷躲在洗手间了,邹痕检查着包里的证件,手机银行卡里的余额。
存款越来越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更加容易了。
她刚打开隔间门,一个身影挤了进来,她吓了一跳。对方却熟稔道:“阿痕。我想帮你的忙,要不你去我哪里躲着?”
“与你无关。”她想推开她,却没推动,那个人个高腿长,体型更高,杵在原地一动未动。她皱眉:“不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