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岁到达会场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20分钟。
曾宁还在路上,珅信一年一度的全员大会尚未开始,沈见岁独自来到后台,员工们正在忙碌地调试设备。
她四处转悠的时候,突然被一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喊住:
“Sam呢?Sam又跑哪儿去吗?来个人。你——就是你,别看了,赶紧过来,检查下PPT。”
附近的人都在各自忙着,低着头,直到对上男人的目光,沈见岁才确定男人喊的就是她。
她上班时习惯穿着简单,今天穿的是一件偏正式的修身灰色西装,恰好和四周的员工们穿着同色系,社交距离上看不出什么区别。
她的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了个丸子头,又戴着白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乍一看更是不起眼。
就这么被抓了壮丁,沈见岁并没有说什么,走过去在笔记本电脑前坐下。
男人脖子上挂着工牌,是负责行政的一名中层领导,工牌上写着英文名David。
他在沈见岁身边坐下,指点道:“把PPT打开我看看……这几张介绍,放在最前面。字体再调大点。”
沈见岁看清页面上的红底白字,眉尾轻轻一挑。
将近四页的内容,都是“珅信集团CEO”的介绍。
从高中时代“虽先天身体虚弱,但依然勤奋好学,并在高二时获得了全省英语演讲比赛一等奖”,讲到“在美国取经济硕士学位,并创立了个人品牌「朝暮 TimeSlip」,创立两年成为在美销量前十的家具品牌”。
事无巨细,槽多无口。
沈见岁青着脸问:“这些东西是准备在全员大会上放的?”
“当然啦。这次的全员大会是小沈总第一次公开亮相,所有高层、中层和员工代表都会参加,线上还有好几千的员工看直播,必须得跟大伙儿好好介绍介绍小沈总的情况!把场子给撑起来!”
David完全没觉察到她的脸色。
他抬了抬眼镜,指着电脑屏幕说:“这一行,「以优异的成绩从鹤城大学毕业」,修改一下,把沈总的大学绩点也写上。”
沈见岁瞪圆了眼睛,“大学绩点也要写?”
David问:“怎么了?身为珅信的员工,你竟然不知道沈总的大学绩点?”
她反问:“你知道?“
“……”
David沉默了两秒,转头揪住一名路过的年轻员工。
“Willy,你过来一下。我记得你也是鹤城大学毕业的吧?你去找你们校友老师,查一下小沈总大学毕业的绩点。”
“没问题威哥,我这就去查。”
名叫Willy的男员工应下来后,又探头看了一眼PPT,打趣道:
“威哥,你又在给小沈总缝补百科呢?你说你写了这么多字,怎么连张照片都没有啊?”
David叹气道:“这小沈总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被沈董保护得密不透风,为人又低调得不行。你说说,这都互联网时代了,愣是一张照片都没透出来过。”
Willy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坏笑地说:“你们就不奇怪吗?这小沈总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长相捂这么严实?她可是要接手整个珅信的人,怎么可能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干嘛遮遮掩掩的?”
他刻意顿了顿,加了重音说:“而且啊,我听说她都三十了,还没结婚呢!“
David说:“你的意思是……”
“听说她是那个。”
“你是说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同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沈见岁忍不住问:“哪个啊?”
“就是我们都知道的那个!”
沈见岁将口罩拉到鼻子以下的位置,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你个小姑娘,别问那么多,你不懂的。”
沈见岁翻了个白眼。
二人还在窃窃私语:
“等大会结束了我领你去和小沈总打个招呼,其实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缺个机会……”
“真的啊?我还有点紧张。”
“别紧张,她毕竟是个女人,绝对吃你这套。”
沈见岁将鼠标一推,站了起来。
David这才抬起头来,“你别走啊,PPT还没改……”
话音未落,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名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短发女人,正大步朝着这里走来。
David像是耗子见了猫,立刻站起来,弯着腰上去迎接。
“曾助,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后台我都安排得……”
曾助,全名曾宁,前任董事长助理,现任CEO助理。在公司不算高层,却比所有高层更接近权力中心。
曾宁的目光绕过David,转向了他身后的年轻女人。
“沈总,原来您在这里。”
平静的没有波澜的一句话,出口的瞬间,后台所有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庆功宴快开始了,主管们都已经到场,只等您了。”
David扶住桌沿,目光混乱地转动。
寂静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闯入后台。
来者一行七人,都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每个人的照片都挂在珅信集团的公司官网上。
他们无论身高、体型、乃至年龄,都远超沈见岁,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却是个个低眉顺眼,连声道歉。
“沈总,是我们准备不周,接待人员没能及时认出您。我们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
“休息室已经为您都准备好了,我们移步到那边说话吧。”
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沈见岁摘下口罩,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中反射着凌厉的光,清丽冷彻的面庞,与公司创始人沈婧董事长有七分相像。
“沈总好!”
眼尖的员工率先喊了出来,其他员工方如梦初醒,接二连三地重复这句问候。
沈见岁的目光从员工们的脸上依次扫过,挨个点头致意。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David和Willy的身上。
沈见岁双手抱胸,问:“那个,到底是哪个?”
David的嘴和膝盖一样在打软,磕磕巴巴地回道:“那个就是……其实我们刚刚是想说……”
沈见岁打断了他:“管好你的嘴。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的员工,你都没有资格去任意评价。”
Willy的脸色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