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说,文迟彦平生第一次把“傻眼”这个词贴在自己身上。
女孩一袭棕卷发肆意地摊在床上,像泼洒出来的咖啡,白色的睡裙裙摆下尾开了条停在膝盖处的衩,两条细白的腿前后曲着。
灯灭,门扣上。
文迟彦眉心猛跳几下,右手还搭在把手上,大脑仍在处理刚刚收进眼底的那幅画面,显得他少有的像在发呆。
不久后,漆成冷白色的木门被轻开了一条缝,窗外混合着的暗光拥着出来。
文迟彦默声进去,走到女孩侧对的窗前,俯视着床上的人。
她睡的倒香,身体一缓一急地起伏,小巧玲珑的那张脸上双眼紧闭,长睫轻颤,鼻翼随着呼吸而翕动。
房间很明显已经被用心收拾过,床头工整摆着的几只毛绒玩偶,脚下淡黄色的地毯,窗边靠着的两个行李箱,桌边悬空一半的笔记本电脑。
他转身去把电脑扶正。
她整个人睡在被子上面,让他想到昨天女孩坐在洽谈室时不时用掌心附一下起疙瘩的手臂的样子。
这时才不到五月,只有中午在室外会热,室内的人们大多穿着长袖,她身上就一件那么薄的上衣,还没有半点要把外套穿上的意思。
呆。
他轻着动作,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一手隔着衣服托在膝盖窝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用托着膝盖的那只手掀开被子。
把人轻轻放到床上,再把被子抖开盖在女孩身上,掖了几角,他缓缓拉紧窗帘,关上门又出去了。
他下一楼客厅,伫立在黑暗里许久,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对面接通后,他直截了当地问:“她搬走了?”
“没有啊,她说是下周五来着。文先生您稍等,我看看。”对方急忙回了一句,又在片刻后结巴着说,“抱、抱歉啊,抱歉文先生,我不在市内,才看到我爸回去赶走了几家住户,她就……”
文迟彦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望着楼上那个房间:“嗯,算了。”
昨天下午在电梯里看到她,一瞬间以为看错人,等反应回来时,他已经站在门口摁了按钮,让没动静的电梯打开了。
确实是她。
大堂管家说她今天新搬来,是原住户的亲戚,住在50层。
可人现在在他家里,56层。
文迟彦半躺在沙发靠背边,大脑有点混乱。
他闭着眼,手搭在额头上,垂入沉思。
天渐渐亮了。
*
阮妤这一觉睡了没多久,醒来时才七点。
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像小时候妈妈每晚给她掖过的被子似的。
奇怪,她晚上不爱盖被子,只会掖一小点罩着肚子。
昨晚很冷吗?
她慢慢掀开从床上爬起来,对着窗外发呆很久,揉着肩膀去找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她从门口取了预定好的新鲜蔬果杂粮,没开火,简单做出一顿饭。
硕大的客厅里摆了几张很高档的灰色沙发,沙发正对着一面书墙,取代了电视机,侧面还连着个大阳台,没有设防护网,半个城市都能被她收进眼底。
楼层高的好处不仅是看的广能心旷神怡,而且很安静,她回卧室换了衣服出门。
阮妤去了一间名叫AMPM的咖啡厅。
面前摆了一盘焗红薯,她手在用叉子拨开表面散热,脸转向一边,望着窗外街道,等着付孟箐来。
“妤妤!”付孟箐踩着矮跟鞋进来,直奔向阮妤,“走吧走吧,我今天开车了。”
阮妤坐上付孟箐的代步小车,联想到面谈中遇到文迟彦的事情,说:“对了孟孟,文迟彦好像是凛瑞的,职位可能比你们研发部总监还高点?”
付孟箐:“啊?”
付孟箐:“不是?他要是凛瑞的,还长了张那样的脸,八卦都要被传爆了,但我从来没在公司听说过啊。那他肯定是我给你说的凛瑞新来的那个技术专家,大学那会校长不就说他很多研发荣誉嘛!反正他总不能是上边那位吧。”
付孟箐口中的“上边那位”,指的是凛瑞医疗的总裁。
三年前,发展迅速的凛瑞医疗似乎步入了瓶颈期,从这时起,就有董事长和总裁换任的流言传出。
但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凛瑞像挣脱了桎梏的猛虎,调整了大大小小的内部结构,带着凛瑞在国外上市,收购了数家欧洲老牌医疗器械公司,一跃腾天,不停吞噬国际市场。
凛瑞的高层少数用的化名登记,因此接任的是谁,没人知道,没人见过,连这件事的真假也没有定音。
二人一路来到开发区。
展会大厅里明亮又堂皇,聚集了各类医械行业人士,有海外企业里的老总,有国内各医械公司的主理人及员工,也有不少托关系进来参展的业余者。
阮妤两人在凛瑞的会场找了座位坐下,较前排的人大多穿得很正式,这一群那一团地聚着高谈阔论,时不时传来笑声。
此时会场顶灯熄灭,只留了照向展台的聚光灯,场内坐的很满。
文迟彦从展台一侧进场时,原本安静下来的人们再次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台上的男人俨然一副清贵姿态,阮妤没什么兴趣,而付孟箐在一旁疯狂肘击她:“卧槽卧槽来了。”
主持站在展台中央介绍凛瑞最新的柔性超声器械,文迟彦则去了旁边跟一个外国面孔交谈。
阮妤觉得此刻像是回到了大学校庆那天,她也是这样在台下仰望过,那时她是学生会志愿者,他是学校恭敬请回来的优秀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