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明一言不发,只是哭。
裴西安穿上衣服,出了门,赵景明看向他离开的背影,红彤彤的双眸里闪过笑意。
有文采,亦有担当,上辈子便宜赵景清了。
思及上辈子,赵景明满脸怨怼,上辈子他听娘的话,嫁给袁牧,新婚当晚便闹得极不愉快,连洞房都没入成,袁牧心里有气,还躲着他,第二日就借口说冬日里动物皮毛厚,要在大雪封山前进山打猎,攒钱过年。谁知他会在深山摔断腿,瘸着腿四五日才出来,拖得时间久了,伤腿还受了冻,花了不少银子,连田地都卖了,耗干了家底,腿也没治好,成了个跛子。
家里没田地,袁牧腿瘸了赚不来钱,上头还有两个老不死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成日里饥一顿饱一顿。
还连累他出门还得听人指点笑话,赵景明本就不喜他,如今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嫌恶得不行。
而赵景清嫁给裴西安,夫夫恩爱,赵景清抛头露面卖豆腐,裴西安不以为耻还日日接送,并肩而行言笑晏晏,五年后,裴西安一举中第,当上大官,举家搬迁赴任,赵景清摇身一变成为官夫人。
多年后再见,赵景清从马车上下来,穿得是绫罗绸缎,戴得是金银玉石,出入皆是下人伺候,养尊处优,未经风霜,容貌依旧动人。
而他,与普通村夫没甚两样,被困苦的生活压弯了脊背,手掌干燥粗糙,指缝里是洗不干净的泥。
赵景明气得不行,妒得连眼睛都要滴血了,好在老天垂怜,给了他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他要嫁给裴西安。
他要当官夫人,享福的该是他才对。
裴西安出去,屋外又吵嚷开了,赵景明从回忆中抽离,竖起耳朵听。
“娘,别说了。”裴西安喝止裴母,走到院子里,“林大娘,袁牧,此事是我不对,如今错已酿成,寻求解决之法才是上策。”
他视线越过袁牧,看向板车上盖着红盖头的人,片刻后收回目光对上袁牧,“我已……需对景明负责,景清已与你拜堂,不如我们……”最后两个字在他嘴里停顿良久,终还是说了出来,“换亲。”
话落,院子陷入寂静。
袁牧唇角紧抿,沉着脸,他生得高大,这般神情看着极骇人,似要动手,裴母小小的身躯挡在裴西安身前,母鸡护小鸡狠狠盯着袁牧。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不过裴家穷,招待亲戚有限,酒席早早就散了,不似袁家热闹到大晚上,进了洞房才发现,时间也晚了,理是这个理,可这都算是啥事儿啊!
袁牧侧身回眸看了眼一直无甚反应的赵景清,掀开盖头看他第一眼,他便看出他状态不对,袁牧收回视线,他道:“我答应,但是有两件事得掰扯清楚。”
“一,为啥会接错亲;二,我家聘礼是给赵景明的,既要换亲,聘礼得重新论。”袁牧道,他家给聘礼是让他娶赵景明,不是让裴西安娶赵景明,没道理夫郞换了,钱得他家出。
他话音方落,裴母不干了,嚷嚷开来,“聘礼又不是我收的,谁收的你找谁去!”
她可听说了,李长菊嫁赵景明,从相看开始到成婚,前前后后收了袁家约有五两银子,裴家哪有这钱。
袁牧拧眉,没理会裴母,对裴西安道:“我们一桩桩一件件说清楚,立字据盖手印。”
裴西安拉住要说话的裴母,颔首道:“这是自然。”
“接亲时,是刘媒婆将人带出来,送上你驴车,可以请刘媒婆来问清楚。”裴西安提出建议。
袁牧也是这个想法,“已经叫人去请了。”
裴西安继续道:“至于聘礼钱,我娘话说得不好听,但也没错,景明的聘礼是赵家收的,应当找他家要,我家需要补的差额,也该补给赵家,你说是也不是?”
袁牧点点头,“是。”
两人商量着,后面看热闹的吵嚷起来,“刘媒婆来了!”
人群让开一条道,刘媒婆挤进来,气喘吁吁,寒冬腊月里跑出一头热汗,“哎哟喂这算啥事,咋会搞错夫郞?”
刘媒婆气都没空喘匀,“我盖盖头是盖对的啊,赵景清是块红帕子没绣花,我亲自盖的。赵景明那块上绣了花开并蒂,我仔细看过,差别愣大,我哪可能搞错。问题肯定是出在赵家,他们两人换盖头了!”
这事儿可不能是她的问题,她吃这碗饭的,新夫郞给人送错了,传出去她多年的口碑完了,谁还请她做媒。
刘媒婆道:“让他们兄弟两个面对面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你个老虔婆,嘴皮子上下一碰就乱说话,污蔑我赵家名声,送错亲我没找你算账,你还先倒打一耙,脸皮子愣厚,我话放这儿,今儿个事情不扯清楚,谁也别想走!”李长菊尖利的声音穿透人群,从最后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