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娥放下筷子,不支持道:“山里冷,别去了吧。”
袁牧回来坐下,不着急吃,“前头攒了几张兔子皮,我想再去抓几只,鞣制了一起卖,能做个斗篷,价格比单卖贵。”
赵景清从碗里抬头,眸子转向袁牧。
袁父道:“要去就去,当心些,早点回来。”
袁牧应声,林翠娥瞅他们父子一眼,拿起筷子吃饭。
用完早饭,赵景清收碗拿去厨房,要去舀水洗碗。
轻省的活计,林翠娥就让他做了,见赵景清拿水瓢舀冷水,林翠娥喊住他,“锅里温着一大锅水,舀热水洗。”
赵景清嗯了声,神情有些许受宠若惊。
林翠娥暗暗叹气,不知道赵家怎么磋磨他的,下次去镇上得打听一下,心里琢磨着,林翠娥舀面粉包谷粉掺一起,准备和面烙饼,袁牧要进山,她得给准备些干粮。
赵景清洗好碗擦干手,林翠娥面已经和好,掐成一个个小剂子,要开始烙饼了,赵景清坐到灶膛后,开始烧火。
见他乖觉,林翠娥心里满意又喜爱,手上麻利的把饼子贴锅边,不一会儿焦香味就逸了出来。
袁牧站在厨房门口,“娘,又烙包谷饼啊。”
林翠娥瞥他一眼,对他要进山还是有气的,不想理会他。
袁牧摸摸鼻子,越过灶台能看见后面赵景清的脑袋,“景清,跟我回屋。”
赵景清看向他,手里抓着火钳,又看向林翠娥。
林翠娥道:“去吧,我喊星儿来烧火。”
赵景清站起来,走出厨房,跟在袁牧身后回房,关上门,赵景清绞着手指忐忑地看向袁牧,不知他叫自己做什么。
袁牧拿了个麻色的荷包递给他,“给你的聘礼。”
赵景清看了看荷包,又看向袁牧,一时迟疑没上前。
袁牧把荷包塞赵景清手里,心道景清胆小,不过在赵家李长菊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胆子能大才有鬼,现在到袁家来了,自然不会亏待他,慢慢就能养好,袁牧道:“你自个收好,想买什么想吃什么自己买,爹娘性子都好,有事找他们,星儿是个闹麻雀,你身子不好别跟着他闹。我过几日就回来,最多五日,不耽误陪你回门。”
三朝回门,十里不同俗,他们这边是新媳妇、新夫郎成亲第六天回门。娶亲两家闹得难看,要他说不回门也成,可闹得再难看,只要没断绝关系,孝字压头顶上,该守的规矩得守。
赵景清捏着荷包,粗糙布料下是硬疙瘩和铜板的手感,二两银子拿在手上,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他在赵家做豆腐卖了五年,银子没少赚,却从来没有一个铜板是落他手里,赵景清心里酸涩,眼睛水汪汪的,他点点头,“嗯。”
赵景清抿了抿嘴角,迟疑道:“听说山里危险,你当心些,早、早些回来。”
声如蚊蝇,袁牧仍然听见了,他应声,“好,你药还没喝吧,去把药喝了。”
赵景清颔首,把荷包放在枕头下,推门出去,进到厨房去,端起火炉上的药罐子倒药喝,苦得眉头紧蹙许久也没放松。
袁星掏出一小块饴糖,“景清哥哥,给你吃。”
甜滋滋的味道驱散口腔中苦涩的滋味,赵景清道:“谢谢。”
林翠娥烙好包谷饼,又炒了份酸菜,用油纸包好装了个小包袱,赵景清和袁星一起灌了两水囊的冷开水,山上的水吃了容易生病,上山最好自己带烧好的水。
准备好,林翠娥又清点了一遍,把包袱拢紧交给赵景清拿着。
院子里响起狗吠声,赵景清跟着林翠娥走出去,见袁牧已经准备好了,背上背着箭囊,腰间别着一把砍刀一把弯刀,两只黑黢黢的大狗趴他脚边,他身形又高大,瞧着便令人生怖。
嗅到陌生的气息,大狗站起来,对着赵景清猛吠。
赵景清骇然,往后退了两步。
“去去去,别叫。”袁牧一只狗给了一脚,力气不大,但两只狗立马委屈的呜呜叫。
林翠娥到底心中担忧更盛,絮絮叨叨没完,“进山当心……天色变了就回来,别进深山……”
最后示意赵景清递上包袱,赵景清握着包袱,不安地看向两条凶猛的大狗,抿着嘴挪到袁牧身旁,将包袱递给他。
袁牧接过跨在肩上,“别怕,它们记住你味道了,不会咬你。”
赵景清点点头,但看着两只人立起来比他还高的狗,仍然害怕。
袁牧走了,林翠娥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回头安排家里活计,“星儿把地扫了,景清去捡鸡蛋。”
袁星去拿扫把扫地,赵景清拿了篮子往屋后走,屋后搭了鸡圈和猪圈,臭烘烘的,但和前头院子隔开了,算是干净讲究的。
赵景清跨进鸡圈,捡了鸡蛋轻轻放入篮子里,数一数有十二个蛋,赵景清又数了数鸡,有十五只,真多啊。
隔壁猪圈有三只猪,养得白白胖胖。
在赵景清看来,袁家十分殷实,家里人也好相处,可不知赵景明为什么不愿意嫁入袁家,宁可给他下药换嫁。
赵景清看了会儿猪,把装鸡蛋的篮子放一旁,拿铲子把鸡圈收拾了,鸡屎堆在旁边的破篓子里,攒多了能堆肥。
他身子还虚着,做得慢,好一会儿才收拾干净,回到前院。
袁星扫完地在厨房烧火,林翠娥剁了猪草在煮,赵景清提着篮子问:“娘,鸡蛋放哪?”
林翠娥指了个背篓,“放那儿,放满了垫一层草隔开。”
赵景清走近背篓,睁圆了眼睛,好多蛋,半背篓的蛋,最上面一层放了一半,赵景清把蛋放好,刚好放满一层,他又仔仔细细铺上草。
林翠娥煮好猪草,提到院子后喂猪,见鸡圈干干净净的,对赵景清更是满意,干活是个麻利的,也爱干净。
林翠娥一边喂猪一边想,之前看中景明,觉得他好,可昨儿那般作态,就知道哭,说得话也奇奇怪怪,实在不讨喜。
对景清好,一来是进了袁家的门,是袁家的人,二来林翠娥是个心软的人,见他可怜兮兮的想多照顾两分,反正也不废她多少劲。
如今处下来,林翠娥觉得景清性子更好,人也好相处,多了分真心实意的喜爱。
也是个可怜孩子,林翠娥暗叹。
农闲时事不多,地里有袁父侍弄,林翠娥喂完猪,又舀包谷碎拌草里去喂鸡。
赵景清见状,甚是疑惑,包谷可是填饱肚子的好东西,人都不够吃,怎么拿去喂鸡。
林翠娥解释道:“要鸡下蛋,得给鸡吃点好的。”
赵景清点点头,眸光清亮。
别人见了都说她浪费,林翠娥瞥了眼赵景清道:“不觉得浪费?”
“不浪费,”赵景清声音不大,条理却清晰,“背篓一层放三十多个,能放六层,按一百八十个蛋算,半个月攒一背篓,一个月两背篓三百六十个,鸡蛋一文钱一个,能赚三百六十文。包谷粒十二文一斗,混着草喂鸡,一个月最多四斗就够了,能赚三百一十二文。只有赚的,没有浪费的。”
林翠娥惊喜,“你会算术,读过书吗?”
赵景清摇摇头,“没读过,在家里卖了五年豆腐,会算些简单的。”
“听说你做的豆腐好吃,”林翠娥笑问,“等你身子养好了,做给我们尝尝?”
赵景清应声:“好。”
阳光此时才刺破浓郁的雾气,晒着暖融融的,林翠娥将屋里衣裳拿出来晒着,又喊赵景清进屋,给他量尺寸。
赵景清浑身僵硬不敢动,任由林翠娥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