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被猛地推开时,姜浅柠正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程越额头的汗水。她抬头,看见林教授站在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草屑,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看到姜浅柠,林教授明显一怔。"林教授..."姜浅柠刚要起身,却被林教授抬手制止。
"别动他。"林教授快步走到床边,专业的目光迅速扫过程越的情况,"发作多久了?"
"强直阵挛期大约一分半钟,现在进入抑制期五分钟了。"姜浅柠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准确,"体温37.2度,呼吸平稳,无窒息或外伤。"
林教授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比我想象的更专业。"他从包里取出听诊器,
"这一年多来,我看你记录程越的发作特征、整理药物副作用清单,甚至学会了调整他的生酮饮食配比。"
姜浅柠安静地退到一旁,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你给他用药了吗?"林教授头也不抬地问。
"没有。"姜浅柠摇头,"只做了基础保护措施——侧卧体位、头部保护、解开领口。"
林教授点点头,从程越床头柜抽屉里取出监测终端,连接上他的智能手环。屏幕上立刻跳出一系列数据:"心率102,血氧92%,皮肤电导异常升高——手环在发作前42秒就发出了预警。"
他调整了一下终端设置:"这次异常放电起源于左侧颞叶,比上次更靠近语言中枢了。"
老教授眉头紧锁,"这已经是近一个月第三次大发作,药物控制效果越来越差。"
姜浅柠的心揪了起来:"所以是...难治性癫痫?"
"临床定义上,两种以上药物足量足疗程治疗无效,就可以称为难治性。"林教授看了一眼床上的程越,"他已经试过四种一线药物,血药浓度都接近上限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程越脸上投下道道金色的条纹。姜浅柠不自觉地伸手,轻轻将他额前的一缕湿发拨开。
"迷走神经刺激术..."她轻声说,"您之前提过的那个方案?"
林教授转过身,目光复杂:"我向他提议过三次。第一次他说要等期末考试结束;第二次担心影响实验室进度;上周我再次建议时,他计算说从手术到参数稳定需要三个月,会耽误直博开题。"
老教授走到小桌前,拿起姜浅柠带来的迷走神经刺激术资料:"但你看他的脑电图——"他指着屏幕上锯齿状的波形,"异常放电已经波及语言中枢。再拖下去,认知功能可能会受影响。"
姜浅柠注意到程越书桌上的《神经解剖学》笔记——那上面全是左手写出的整齐但略显笨拙的字迹。
"其实..."林教授突然压低声音,"我怀疑他还有更深层的顾虑。"他指了指程越锁骨下方,"迷走神经刺激器会在这里留下明显的疤痕,脉冲发生器在皮下也能摸到。对程越这样骄傲的人来说..."
姜浅柠突然明白了——程越宁愿忍受发作,也不愿被人用看待病人的眼光注视。就像他总把手环说成运动监测设备,把发作后的颤抖归咎于熬夜。
"明天下午两点,我要带他去附属医院做术前评估。"林教授看了看手表,"但我上午有个跨院会诊脱不开身..."他犹豫了一下,"你愿意上午来看护他吗?"
"当然!"姜浅柠不假思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