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开始西药治疗的时间了。药物被一点点输进身体里。林泠和白凇提起自己小时候。
“……小的时候血管细,扎留置针的时候没过多久就会渗液,手肿成馒头一样。然后护士就会给我的手背绑上一个白色的小药包,说是这样就可以消肿快一点了。”
“还好现在已经长大了,血管没有那么细了。扎针扎不进真的怪恼人的。”
白凇没有类似的经历,所以他基本上就是静静听林泠说,时不时凑上去亲吻他。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很重,而且不管医生怎么试图减量,用量都不可能小到哪里去。林泠严重的副作用是恶心。他吃不下饭。哪怕硬塞进去也尝不出滋味,这让他非常难受,不能再一直保持稳定的情绪状态。
白凇终于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林泠不高兴。
经常的,相当不高兴。
甚至都打不起精神对他好声好气。
有些时候林泠会直接翻身背对着他然后用被子蒙住头,不让白凇碰。白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合理。病魔总是消磨人的意志,林泠还很抗拒西药,林霏也没有办法。哄半天也解决不了自己好朋友冷冰冰的一张脸,最后他选择请出高人——把刘老教授叫来了。
刘老教授拎着一袋子桑葚就走了进来,瞅了一眼自己得意门生冷冰冰的面部表情,丝毫没有在意,很自然地坐在了白凇为他拖的椅子上,手往大腿上一撑,悠悠道:“你感觉怎么样啊?”
林泠实在是挤不出一个礼貌的表情,索性破罐子破摔,说:“感觉脑子死掉了。”
血氧仅仅只是有一点点下跌的动作就被立刻调整回来了。刘老教授看着自己得意门生痛苦成这样心里也是难受,重重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林泠闭了闭眼睛。
在刘教授给林泠做心理疏导的过程中白凇出于礼貌走了出去。既然走出去了他也干不出偷听那种事情,只能靠在医院的墙上自顾自思考着林泠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泠甚至不想和他有太多眼神接触。这是他之前并没有熟悉的烦躁的教授。病痛让林泠浑身难受,很难集中精力去思考或者做事,这让他对于自己能力的“流失”产生了恐慌感。
刘教授出来之后,白凇本来以为他会和他交代两句什么,谁知道刘教授只是冲他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白凇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推门进去。林泠依旧安静躺在床上。当他走过去时,林泠忽然说:“你陪我躺躺。”
白凇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说句实在话他不太想,因为他怕挤到林泠。但是林泠难得愿意主动提要求这还是让他很开心的。他先坐在床沿上,随后在林泠身侧躺下。林泠有些憔悴。看到白凇躺上来,他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在白凇久久的凝视中某一刻忽然动了,钻进白凇怀里,身体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放松下来,而是紧绷着,哪怕白凇努力安抚也无法放松。
仅仅只是程度不算严重的肺痛就已经让他如此烦躁了,林泠其实是很难过的。
他分明记得自己体验过这种感觉,一回生二回熟总是能更好接受。但是记忆总是在经历后慢慢淡化模糊,他真的疼起来发现自己的记忆已经将这种痛苦的威力低估。
哪怕他明知道要有效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这几天的寤寐难挨就让他多少感到绝望。
还有多久呢……还有多久呢。
烦躁的状态下脑子更会胡思乱想,原本就存在的焦虑被无限放大,让他忍不住想把白凇推开,想让他不要那么累不要那么在意自己,他甚至会觉得不想承受这个痛苦一了百了。
而且他明显感觉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不想让白凇看见自己没有服用精神类药物的样子,他不想让白凇看见他暴躁的样子。他只能把自己闷死在说不出口的抱怨里。
白凇正因为怀里的人久久难以平静而担忧,却被重重咬上侧颈。林泠真没咬过他,所以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哪怕反应过来了他也没有推开。林泠似乎将自己恼怒的情绪发泄了出来,脖颈被咬出了血,剧烈的疼痛和人类本能的对于咬住要害的恐惧对白凇进行了冲击,但是这依然没能让他推开他。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听着对方不复平静的声音压抑在喉头,翻涌出凄厉的悲鸣,他知道林泠已经到极限了。
他只能用力抱得更紧,自言自语道:“没事了……没事,我在了,没事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