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攸宁有些失语,只能握紧手中冰凉的手。
他能猜到叶蓁蓁所说的事情,前世淮南洪灾死伤无数,他那时受命前往救灾,是亲身见过的,如今叶蓁蓁以梦为引,不过是想造早做防范,但他没有说破。
“虽知是梦,可所见还是叫我惧怕,我想着既是有法子,不妨早做决断,左右这修建河道一事功在千秋,算不得白费,若真是梦,便也罢了,当真应验才叫骇人呢!”叶蓁蓁回握住他,很是急切地望着他的眼睛,双眸中满是希冀。
周攸宁只觉得心中激荡,说不出来的滋味叫他眼睛发酸,“你说的对,我明日早朝便去请命。”
“谢谢夫君!”叶蓁蓁眼睛一亮。
她心知自己寻的借口不算好,可周攸宁当真应了他的话,无论她言语如何荒诞,他始终相信她。
“此事不好办,我手头上旁的没有,可你之前下的聘礼连同父亲备的嫁妆,父亲全都交给我了,也可为修建河道一事帮上一帮。”叶蓁蓁说着自己的打算。
“只是此事不知陛下会不会应允。”想到先前二人说过的话,叶蓁蓁明白自己先前所想实在太过天真,只怕纵使她们有心,上头未必应允。
周攸宁微微一笑,“你方才也说过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业,此事自有我去说情,必不会叫你失望。”
叶蓁蓁顿时开心起来,也不在垂头丧气的,“此事交由旁人我实在不放心,届时去淮南的人选……”
她话没有说完,周攸宁已经明白她的未竟之言,这下失落的人变成了他。
“你是想?”
叶蓁蓁点点头,“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此事非同小可,我也怕旁人未必尽心。”
周攸宁明白她心中顾虑,可他们二人新婚燕尔,昨日才成婚,明日便要他请旨去淮南,他还是有些失落。
见他沉默,叶蓁蓁也明白自己的所求实在过分,但是淮南一事也确实拖不得了。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羞窘,伸手攥了他一点衣角,声音放的很轻很低,“夫君,这事情唯有交由你我才放心。”
周攸宁偏头看向她,对上她小鹿一般的眼神,里头干净的像一泉水,又像雨后清林一般,心里纵使千般不舍,却也说不出来一个拒绝她的字了。
他沉默的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第二日他便去朝堂请旨,他回京数月难得上朝,一来便是将搁置多年的提案摆在明面,各个大臣都有些吃惊。
当今陛下年过六十,已经算是长寿,在位三十余年始终励精图治,从周家大权在握,战功彪炳,却仍旧能好好的便足以看出他算是一位明主,即便如今年岁已高,但燕国在他的治理下还算是国泰民安的富饶之景。
淮南修建河道一事算是于功名社稷的大好事吗?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当今圣上不愿意去做吗?自然也不是。可为何这样一桩大好事,甚至陛下也是一位明君,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为何一直搁置呢?当时立下的草案甚至至今还在翰林院的角落蒙灰。
归根究底问题出在两个方面,就如他同叶蓁蓁分析的那样,一个是钱,一个是人,总之这事情并不容易。
首先拿户部来说,燕国每年的税收银子都由户部掌管,可是户部惯来是个踢皮球的,举国上下不只淮南一处地界,每年受灾的地方多了去了,到处贴补。外加宫中所费愈发奢靡,用钱的地方更是不知凡几,所以你能怪户部扣吗?不能,因为若不俭省些,没人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眼下正是秋日,距离年节没剩多久了,到时候各个官员的节礼还得备下呢,自然也不愿意干这劳民伤财的事情,于是便只能拖了。
其次淮南这个地方还有一大难处,前头说了淮南接水,算是鱼米之乡,那处的富绅颇多,情势复杂。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淮南知州赵津南,是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别看他这官不算大,不过是个五品的地方官,可这人很有本事,能在淮南混的如鱼得水,便是真派了官员过去修建河道少不得还得瞧他脸色,而他一直主张的便是不修。
为何?还是那一套劳民伤财的说辞百说不厌。修建河道必然就得征收徭役,可被征收的百姓手里是得不到几个钱的,这必然就会生民怨,届时淮南的河道修不修的成还两说,淮南地方或许会先乱起来。
所以无怪乎他一请旨便引的满殿大臣震惊了,无他,这事情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累死累活不说,还引得百姓生怨。
这些文武大臣第一时间是觉得惊讶震惊,转念一想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情。
修建河道一事要办首要得满足两个点:一则是钱要给够,若有足够的银钱,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二则就是负责修建河道的官员必须得是有威慑又清廉的。
很明显钱这件事定然是不成了,那么人就是最要紧的选择。周攸宁是燕国战神地位的人物,纵使百姓不愿被征收徭役,但看在他的薄面上至少不至于生乱,二来他手上有兵,即使乱了也能及时控制。这也是叶蓁蓁会把主意打到周攸宁身上的原因。
众大臣想明白这个点,开始请愿的官员便多了,原本想要阻止的官员反而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