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痕面露不屑:“想坐上皇商这个位置,势必要踩着无数商贾的肩膀才能爬上去,其间又怎会不与人结仇?柳氏言辞闪烁神色迟疑,愈加可推测出杜玉庭行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结下的仇怨怕是数也数不过来。”
“但杜玉庭已年过四旬,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这可是两代人啦,能结下什么仇怨?”
谢无痕回得铿锵:“杀父之仇算不算,杀母之仇算不算?”
吴生恍然大悟:“这可是血海深仇!怪不得凶手哪怕是下了毒,还要去掐那杜老爷的脖子呢。”
谢无痕吩咐:“去查一查杜玉庭手上沾过什么人命。”
吴生垂首应“是”。
随后谢无痕转身回府。
春华院里。
苏荷已洗漱完毕,并让春兰给自己的眼窝画上青黛。
大仇得报,她心头舒坦,连张秀花和春兰也暗暗为她高兴,晚膳时还特意加了一道“蟹粉狮子头”。
阿四更是喜极而泣,忍不住连夜去爹爹的坟头祭拜。
但苏荷找不到爹爹的坟头。
爹爹在乱葬岗,没有坟头。
娘亲曾说,爹爹生时不名一文,死了就不用去拜祭了。
她甚至也不知道娘亲被葬在哪儿,或许也被那些官差拖去了乱葬岗吧?
或许爹爹和娘亲都成了孤魂野鬼吧?
他们卑微如泥、命如草芥,除了她,大概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来过这个世界。
苏荷推窗而望,夜空清朗,繁星闪烁。
她对着星空双手合十,喃喃低语:“愿爹爹和娘亲泉下安息,我很快会用刘达忠的性命来祭奠你们的。”
刘达忠正是当年那个判官,她的杀母仇人。
晚风轻拂,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犹如万物有灵,皆听懂了她的低语。
谢无痕回来时她正靠在床头看话本子。
他随口问:“娘子可好些了?”
她放下话本子,趿鞋下床:“在屋中睡了一整日,好多了。”说着上前为他更衣。
他打量她的脸,果然见眼皮都睡肿了:“看来今日睡了个饱。”
她妩媚一笑:“夫君都交代了旁人不得打扰,谁还吃了豹子胆敢来打扰贫妾?”
他弯唇一笑,心满意足。
抬眸间,兀地瞥见床头那本《为奴》:“娘子还没看完这本书?”
她回:“闲着没事,再看一遍呗。”
“这么好看?”
“反正再好看,夫君也不会看。”
“说不定往后得空了也会看。”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转而道:“这书名虽叫‘为奴’,但作者却是一名朝廷官员,说不定夫君还认识呢。”
他好奇心顿起:“作者何人?”
“原谏议大夫上官苍。”
“是他啊,早被皇上贬去梅州了。”
苏荷一边为他脱下外衣,一边娓娓道:“他虽为朝廷命官,却勇于为弱者发声,可见其品性之高洁,即便他为官不济,却也为文不朽,是以,无憾。”
谢无痕沉默良久,突然问:“娘子希望我也成为这样的人?”
她行至他身前,抬眸看他。
他说出了她的心声,但她不能承认。
她温柔道:“无论夫君是怎样的人,贫妾都会喜欢的。”
他知道她在哄他,却也并不计较,伸臂轻拥她入怀。
他似不经意提起:“娘子如何认识了那柳氏?”
她胸口一沉,却故作疑惑:“哪个柳氏?”
“杜玉庭的妻子,杜夫人。”
她微微一笑:“前几日去茶肆饮茶时无意中结识的,却也没熟到哪儿去,点头之交而已,夫君为何突然问起她?”
他将她抱上案桌,答非所问:“那杜老夫人的寿辰,娘子为何不邀为夫一道同去?”
苏荷兀地收起笑意:“夫君究竟在疑什么?”
他怔了怔:“我没疑娘子,我只是不想……娘子有事瞒我。”
她显然生气了:“贫妾不过一后宅女子,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要瞒着夫君,杜家老夫人寿辰那日夫君正为纳妾之事与贫妾闹别扭呢,且还一声不吭就搬去了书房,贫妾如何与夫君说?”
末了她仍装作心绪难平:“夫君若是对贫妾不放心,大可将库房钥匙收了回去,这个家我不当了便是。”说完从案桌上下来,转背就往床榻前走。
“娘子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无痕从背后一把抱住她,急忙解释:“今日因杜玉庭被杀,所以我才多问了几句,娘子莫要生气了。”
苏荷回眸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杜玉庭被杀?”
他点头:“是的,今日发生的事。”
她追问:“那杜夫人现在可还好?”
他回:“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她转过身来,正视他的目光:“凶手呢,可抓到了?”
他再次伸臂环住她,并亲吻她的额头,语气温柔而坚定:“放心,为夫一定会抓到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