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么?”
明心拧好了盖子,她坐在沉清叶的床榻边上,因方才繁忙的缘故,满头墨发用了条白色发带绑起。
闻言,她点了点头,发带也如蝶翼一般跟着点了点。
“很美,很漂亮。”
少年一双桃花眼里布满阴翳。
他多想自己是一只不会痛,没有心的人偶。
但他不是。
哪怕到了如今,他依旧不是,他没有那么好命。
“若贵女如此喜欢,清叶也可以给贵女刺。”
他话音冷嘲,知自己这话出了,结局也定是只有一个死字罢了,回头看去,却见那贵女一双明澈杏眼愣怔怔的看着他。
“真的?”明心又坐了回去,她低下头看着沉清叶后背的刺青,“你还会刺青?那么厉害?”
明心是真的还有点想要。
“我也能刺在后背上吗?或者胳膊这一块?”她卷起袖子,露出白皙柔嫩的胳膊,指着自己的胳膊说,“我想要刺一个花环,可以刺吗?会很痛吗?”
她一双干净剔透的杏目隐含期待。
沉清叶与她对上视线,只刹那,便移开了目光。
“奴说笑的,”他低着头,过长的墨发垂落满身。
他像是想用墨发将自己藏起来一般。
“奴说笑的,奴不会刺,贵女也不要想刺这种东西。”
“什么叫这种东西,很漂亮啊?”
见他一直低垂着脸,明心虽不知他怎么了,但她想了想,凑过去问:“沉清叶。”
少女凑近过来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后退。
这干净温暖的味道,他在昨夜里,闻了整整一夜。
像是某种花香。
他被关在惊仙苑,从没有机会接触的,花香。
“你可喜欢猫或是狗?”
她朝他笑,明媚又柔和。
猫,或狗?
他没有任何喜欢的东西,当下被如此问及,他思绪一片空白,只会下意识点头。
“我养了些猫狗,都十分可爱,等你伤好,我抱只最乖最亲人的过来看你,好不好?”
沉清叶微微抬起头,他并不喜欢猫狗,不如说,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但他看着她的脸,还是“嗯”了一声。
明心莞尔,她起身收了托盘往外走,“今日我要回主宅一趟,大抵要很晚才归,你若是身子不舒服,或是要如厕,便喊宣隆的名字,他人就在外头守着呢,我没要他进来,你安心便是。”
她发间发带素白又干净。
沉清叶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唤了声:“贵女。”
“嗯?”
窗棂敞开的一角落出灿白的日头,映上她眉目。
“贵女身上很香。”
“嗯?”这下换明心愣了,她看着对面少年,“什么?”
“贵女身上的香味,像是一种花香,”他话音一字一顿,干涩又用力,自己问着,都觉自己鬼使神差,“从来没闻到过——”
“哦,那是栀子花的香味。”
栀子花。
栀子花。
他将这三字,无声在心里念了一遍。
这干净又温暖的香味,叫做栀子花。
“多谢贵女告知。”
“没关系。”
少女朝他浅笑,继而转身离去。
好似将屋内的光影都一并带去,霎时,屋内陷入他最熟悉,让他最有安全感的死寂。
*
明心坐马车回明家,到的时候,恰是下午时分。
她手里抱着暖手炉刚下来,抬眼便见明府宅前,明心的兄长明烨带仆从等在宅外,远远望见,少年发间都落了白雪。
“呀,”莲翠给明心系着棉斗篷,也瞧见明烨了,禁不住的喜悦,“二娘子,是大郎君!大郎君回来了!”
明心便说府外怎会有人接应。
明家亲缘浅淡,明心的父亲明遮常年在外,明心的生母谢氏是大族贵姓之女,对子女多有疏忽冷漠,少有爱护,明心自幼身体不佳,更是鲜少得她满意,但明心长大后恪守礼节,在外风评极佳,又与沈玉玹有婚约的缘故,谢氏平日才对明心多几分好脸色。
也因其性情,不论是明心归宅还是病中时,谢氏都是鲜少会过来的。
“乘月!”
明心还没来得及唤他一声。
身穿一身暗红斗篷的少年便朝她大步过来。
他墨发用墨红镶鎏金铃的发带高束,走来时带起一路“叮叮当当”响,少年面容俊美又显不驯,生的剑眉星目,见了明心,他目光里满是笑意流淌,刚上前来便一把牵住了明心的手。
“你瞧瞧你,这劳什子暖手炉也暖不了半分,冻得跟冰块儿一样。”他较大的两手搓着明心的手不住低头哈着气。
明心抬头瞧他,笑出一口雾气。
“阿兄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有吗?”明烨挺高兴的样子,他低头看她,“怎么我出去也有半年了。”
“阿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刚回,”明烨说起这个还有些不高兴,“我回来面见了祖母便要去找你,结果听宋嬷嬷说你去了别宅,我本要骑马去别宅寻你,但母亲说我冒冒失失过去又要惹了你的不方便。”
他朝她埋怨,“因此我才要祖母寄信给你要你今日归家,结果我等了你整整一个白日,你怎的如此晚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