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程石榴在花房戴着粗布手套,正仔细地把一株半死不活的小花苗埋进配肥。
这枝花苗才是她昨天去鬼市的真正目的。
紫月玲珑是它的品名,全盛期呈酒杯花型,外层叶紫得丝绒雾凇,内层叶紫得珐琅溢彩,比那玉石鲜活灵动。
毕竟这就是曲爷爷当年带回的花。
可惜昨儿卖特殊育苗的老伯没来摆摊,但老伯听说石榴来找过他,今儿一早立刻找上门来了。
老伯道:“你放心,绝对和你爷爷当年喜爱的品种一致。知道你也找它找了好几年了,我走南闯北都给你留意着。知道娃娃懂事,爷爷不在了,好孩子,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好好种啊!”
程石榴红了眼圈点头致谢,一边赶紧给老伯钱,一边保证如果培育成功,定会分插花苗,给老伯送去一大盆。
这小花苗品相欠佳,品种也娇气,放在她院中风吹日晒肯定不成,只能种在花房。
现在它一个花苞也没有,叶片蔫黄且卷曲,茎秆弯曲成问号的形状,六合说像老人干枯的手指。
程石榴不言语,一味清理、修剪和缓苗,将它都安置妥当了,再转身干今天的活儿。
程石榴熟练地将腐热豆饼与草木灰分别分次混合在新土里,又回到这个她最喜欢的花房,当初它是她最后一个卖出去的,好在接手的张伯一家也是两代花农,非常懂事,性格温和。
“晚上吃竹虫吗?炸起来可香了。就是太费油。””六合在一旁忙活,自问自答,“那咱们就烤。劈开的竹子一会儿带几节回家。直接把竹虫丢里面,再丢火膛里。嘎嘣脆,麻麻香。”
竹虫是从更南方的地方运过来的,利用地理位置,在季节上能差出三周的温差;竹虫来到温暖的花房立刻开始工作。施肥前松土,才能帮助肥料更好地渗透到植物根系周围。
冬季近水楼台更冷些,土壤冻结程度高、含冰渣,竹虫比蚯蚓更皮实。
“买多了。压根用不了这么多。真有钱啊!这季花不爆盆,都对不起张伯下的本。不过也是石榴姐姐花房控风调温做得好,竹虫都怀孕产卵了。”六合干得很卖力,“石榴姐姐,一会儿你去悦闳书院,早点找借口回来,干活时没人聊天太闷了。”
其实在这儿快一个时辰了,她也没说话,都听六合天南海北的闲聊,一半的内容都是今晚吃什么。
“咱俩的工时也比别人高四文呢。我肯定早去早回。六合,记得喝水休息!”程石榴摘了手套上山。
喊她回去训话呗。昨夜卖聘礼的事肯定有人捅到了师祖师娘那里。
其实她和他们关系生疏,从小愿意带她的是太师祖和每逢春假冬假来月牙泉疗养的曲老爷子。
后者甚至在她五岁刚到悦闳书院的时候,就告诉她,不用告诉师祖师娘她有读心术一事。
毕竟有天赋都无法令人生路好走,不稳定的天赋更会带来更多麻烦。
十几年前太师祖闭关之后,师娘将她的功课丢给渔歌,最终演变成二人的斗智斗勇,功课么是没有的。
修行修行坐着睡;武功武功不是往废里练,就是练的都是废招。
所以当程石榴看见曲长水倒立在安宁堂小院里罚抄校规时,不禁感叹这个世界太癫了。
而他则看到程石榴整个“偷偷摸摸”的过程。
她见师祖师娘几个师兄师姐们的目光都被曲长水吸引着,她赶紧蹑手蹑脚躲到一旁,爬树偷摘人参果。
安宁堂院子里的人参果是千年古树,果子甘冽清甜,果核更是宝,磨碎了埋土里相当于缓释肥。
现在他们搬回来了,她都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摘果子攒果核了。
“程石榴!你干嘛呢?”程艺芯端茶从堂内出来,一眼就看到上树的她。
她被惊到,一下子跪在两个树杈中间,膝盖两侧立刻擦破皮,而她却只顾着护住怀中的果子。
曲长水突然“哇”一声吐了,径直从半空中倒了下来,学生们朝他围过去,程艺芯冲在最前面。
“大概知道就行了,不用再演示了。你们都看到了吧,遗落影域里是个倒转能量场,进去追瘴气源头也好,搏杀虫兽的时候,都要注意控制身体核心。”师祖道。
“艺芯,你领长水去月牙泉。”师娘交代,“秋水看看厨房有什么清淡的菜色给长水准备;云鹏你去武堂让他们注意核心训练;方圆你跟着长水再细细记录下遗落影域的地形地貌,都画出来还要配合文字详解,尤其是失重最厉害的区域;还有渔歌,她人呢?”
程艺芯:“一大早见姑姑去炖药膳了。”
师娘:“让她新取一套校服给长水换。”
师祖:“让方圆去三年级生中再找几个画工好的一起去,务必这几天都整理出来。苏晓是不是也跟着曲家去过遗落影域。”
程艺芯:“师祖,他在养伤。”
师祖:“哦对。这样,让苏晓和长水两边都画,综合对比,艺芯你整合,尽快完成。”
他们都围着他转,师祖师娘很是关心,而众师兄妹们脸上尽显仰慕和崇拜。原来刚才根本不是罚抄,是重现救援抗灾其中一环的任务特性。
今天他穿着悦闳书院的校服,却和周边的书院学生都不一样,脸色苍白,眼神沉静,似乎什么事在他心中都掀不出波浪。
他们全都忽视了程石榴。
是渔歌姑姑派人通知她上山的,可是现在前者也忙得不见人影,没人告诉她唤她上来做什么。
安宁堂院中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作散开状,师祖师娘也关门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