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臻觉得自己拼命努力了这么久,也的确是累了,她没有可靠的亲人来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她只能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要给父母讨个公道。
现在,有人告诉她,你其实可以换一个方法,不那么累的,去接近真相,她开始动摇。
石寒枫很会审时度势,不再言语,默默的给简臻换了杯热水。
看着她端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慢慢喝了一口,两口,放下,才似乎松了口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大概知道是谁,不动声色的按掉。有一点烦躁,就不能再给他多一点时间么?
他是厉害的律师,也是小有成就的商人,否则不会把一个默默无闻的内资所做成盈利能力前十的精品所,他懂法律,也懂人性。
所以,他要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每一个案件,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简臻的情绪起伏厉害,在这段时间的消磨里,已经越来越短暂。
“让您见笑了,石律师。谢谢您的晚餐,本来说我请的……”
走回医院门口,简臻平静的对石寒枫说,已经是傍晚初见时的模样。
石寒枫也是语重心长:“放心,我既然接下了你的卷宗,自然不会不管这个案子,但是我希望,你先把自己照顾好,以及尽量去理性的做对自己未来好的决定。”
这话,就差明说,医院里躺着的其实是无底洞,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肇事司机,也就意味着,无法进行理赔,理智上,的确是先处理完一件事,喘口气,再接着处理另一件,对简臻来说,比较好。
知道她情感上难以接受,还需要时间消化,石寒枫问简臻:“你今晚是陪夜,还是回去,我顺道送你吧?”
又不知道她住哪里,顺的哪门子道。
但是对于简臻来说,今天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赤裸裸的把事情利弊摊开来和她说,也是第一次有人逼着她面对现实,这让简臻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多月里,她签了无数份病危通知书,听了很多次诊疗方案,每一次问她意见,她都很茫然,从开始的不能接受父母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到慢慢的,只要还能看到他们,就觉得心安。
她也分不清,只是为了自己的心安,还是自己害怕去做真正的决定。
“我还要上去看看我爸妈,您先回吧。”
送到住院部的门廊,有穿堂风吹过,简臻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有点冷了。
发丝拂过脸庞,有几根黏在依然干裂的嘴唇上,有一种凌乱的美。
“好,有什么想法,随时和我说,我明天去经办单位走一趟。”
转身离开,利落干脆。
倒是简臻喊住了他。
转身,是简臻干净纯粹的眼眸。
“石律师,今天,谢谢你。”
石寒枫回一个浅笑,挥手,让她赶紧进去。
回去的路上,石寒枫开的很慢,一方面是路上的确堵,另一方面是,他需要捋清楚自己的想法,这个案子,接是接下来了,手续还没办,到底,还办不办。
掏出手机,拨出去。蓝牙音响里的拨号音还没两声,对面就接了。
“忙完了?”
同样清冷的女声,一听就是同行。
“陆云升也找过你?”
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很笃定。
“你都知道了,何必又问呢?那个老狐狸,什么时候做事不是搞双备份的。”电话那头,梅若溪还在办公室忙碌,她和石寒枫是同行,只不过没有石寒枫出名,由于只接非诉业务,所以免不了和各个企业打交道,大佬见的多了,对虚名也就不在意了,她的至理名言是:低调赚钱不香么?
所以低调的梅若溪,被陆云升邀请去云芜集团的时候,没有什么人知道。
梅若溪记得,那天陆云升特别忙,她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着,脑海里已经盘算过一百种可能的事儿,已经开始幻想签下云芜法顾后回律所扬眉吐气的样子,结果,一场大戏幻想完了,陆云升还没空和她说上一句话。
最后,天色暮合,陆云升亲自进来邀请她去办公室坐坐,才道出原委。
事情不复杂,一个普通的交通肇事,因为车是云芜集团的,所以扯不开的关系,因为司机至今没有归案。
陆云升说:“梅律师,这个事儿,我只能委托你,如果后续司机归案了,云芜的利益,需要你来维护。”
梅若溪其实有点没搞明白,司机归案,责任明确,云芜已经宣称车是被盗的,只要这个被盗被证实,云芜完全可以撇开关系的,撑死了舆论上有点杂音,但是绝对掀不起风浪。
“所以你那边是什么情况?”被石寒枫的声音拉回现实,梅若溪想起陆云升的交代,基于职业操守,她也不能说太多,只是,想起陆云升当时的反常,为着自己职业生涯着想,她还是挣扎了一下,叹了口气,“能说的部分,就是,他不太对劲,但是我觉得他并不知道肇事司机是谁,更像是防患未然。”
“老家伙一向谨慎,车子是云芜的,他要做点防范不奇怪,但是你觉得,他这次的关心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堪称兴师动众。哎,话说,你这次处理的好,是不是就能拿下他的法顾了?”
梅若溪忽然的打趣,让电话那头疲惫的石寒枫顿觉无趣。
“这几年,都是个案合作,你见他什么时候舍得长雇?”
肯定不是钱的问题,是因为陆云升生性多疑,不愿意某一个人过多的深入知道他太多的事,也不知这种杯弓蛇影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倒是有点儿不像大老板的用人格局了。
“我先给你通个气吧,我觉得这个案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浪翻起来了,你那边也不用投入太大。”石寒枫是好意,毕竟彼此还是有点惺惺相惜的。
梅若溪听完有点迟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
“好,有数了,如果后面出现触及底线的情况,我也会和你知会一声。”
挂掉电话,梅若溪有点郁闷,要不说石寒枫是大律师呢,真的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儿,听陆云升当时的语气,是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要不然也不会给她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只不过恐怕这么大一块饼,她可能无缘吃下了。
罢了,能放进口袋的才是自己的,这件事儿,且行且看吧,又不是机会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