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臻回到市区,时间也不早了,想着要不要给石寒枫打个电话,没想到石寒枫打消息先到了。
“你有事找我?”
“哦,不是什么急事,听吴非说你在外地有事,你先忙。”
“嗯,我这边有消息说案件有进展,等我回去拿到第一手资料联系你。”
“真的吗?”
“具体什么内容我不敢打包票,咱们先平常心。”
“好!”
再也没有回音,简臻等了有十几分钟,还是将手机熄屏,今晚,她打算自己做点吃的。
石寒枫收回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沉睡的母亲,疲倦再次袭来。
从凌晨接到消息,母亲再次犯病,赶到苏市,安排入院,进行急救,商量后续方案,一通忙完,已经十几个小时过去,一口东西没吃,这会儿胃已经发出了抗议。
病床上的石秋岚女士,明明才六十不到,头发却已经花白大半,瘦削的身形,被盖的严严实实,反而更显得形容枯槁。
严格意义来说,石秋岚女士养育石寒枫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十八岁之后,石寒枫就几乎都是靠自己一路摸索着往前,不是石秋岚女士赶时髦,学国外所谓的十八岁就把孩子赶出家门,而是那时候,她根本自顾不暇,各种意义上的,无法顾及这个唯一的儿子。
轻轻的合上病房的门,石寒枫走出去吸了根烟,思考眼下的困局。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剩下的,还要不要继续。如果继续,自己还能否承受的住。
曾经年少时想要拥有的东西,如今都有了,稳定的居所,温饱的三餐,想要更多可能是人的通病,但是他要的,真的更多吗?
也不过就是一个真相,一句真话吧。
此刻,他有点理解简臻的心态了,可能是结果太沉重,沉重到明知无法更改,不想面对的时候就会借由其他的事来逃避,简臻追凶的心,其实近来平复了不少,至少,她开始懂得,需要在现实世界里,按照法律的规则来,也许余生,追凶便和她的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似的,贯穿生活,但是,却并不会成为人生的重心。按部就班的向前,需要勇气,更需要懂得放弃。
他觉得,不用再劝简臻放弃,让她接受余生里都会有这件事的存在,可能才是不执着的开始。
一根烟燃尽,天色又进入了新一轮的黑暗,转身回了病房,在陪护椅上躺下,这一次,是真的累到秒入睡。
那一边,找不到石寒枫的不仅是简臻,梅若溪也在找人。
因为听到了一些风声,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石寒枫。
酒桌上,推杯换盏还在继续,梅若溪已经有点心不在焉。
今天说的好听是庆功宴,其实谁不知道,老罗要拿下独家法顾的位置。
这次的甲方爸爸是国字头背景,各种规矩繁琐得很。
说好了不喝白酒,有禁令,但是一万多一瓶的勃艮第开起来还不是丝毫不手软?
撕掉酒标又如何,就这复合浓郁的香气,就断然不是甘肃产的嘛。
一番恭维与奉承之后,老罗示意梅若溪和自己一起敬一圈。
梅若溪推辞不了,少不得陪上笑脸。
眨眼间喝掉了三四瓶,酒色正酣,梅若溪敏锐的捕捉到,这次的案子似乎是有人在背后筹谋。
至于为什么判决结果还没出,还有开庭的余地,就这么急着庆功,也是因为原告被告双方自己握手言和了。
真是奇了怪了,石寒枫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倒是没有怀疑石寒枫骗自己,只是觉得这和解怎么来的这么快呢?
梅若溪是心里有事儿就会反复思考的人,不放过任何的细节,竖起耳朵听了又听,甚至踩着老罗的话音,也跟个一句半句的试探。
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这个案子找上石寒枫,据说是有人钦点的。
“我们也不想你和石寒枫打擂台,你看你这马上升职的节骨眼……”
“是是是,圈内谁不知道,他打起官司有多狠,咬住了绝对不放的,这次要不是和解……”
“和解,和个屁,其实我们两头,我跟你说,我们两头,都吃了暗亏。”
这是真的喝多了,已经有点大舌头。
秘书悄悄附到耳朵,低语了几句。
这位老总不耐烦的挥手。
“没事,我有数。他石寒枫,”又转向老罗,“我听过,有多厉害,你还真别说,本来我们也是想请他的,结果被安排给了对方……”
安排?这可就有意思了。
“合着你们原告被告是演戏啊,我们这些律师就是你们play的一环呗。”
梅若溪适时插嘴,摇头晃脑,一副欲醉不醉的样子,说完还不忘打了一个酒嗝。
“你看看,你看看,”对方看向梅若溪已经红扑扑的双颊,一个蔑视的眼神,对着老罗抱怨,“你们这个梅律师啊,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啊,我们吃饱了撑的,拿上百万律师费出来玩?”
老罗眼瞅着场面要失控,又生怕这位老总酒醒了后悔,赶紧按住话头。
“梅律喝多了,您别放心上,您就是我们衣食父母,您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我们混口饭吃,这是双赢,双赢,哈哈哈哈”。
对方舌头持续的打结,仿佛说话已经不能够表达自己,伸出手指,比划了一番。
“三赢,我跟你说,对方那帮家伙,也不亏,不对,不对,四赢,石律师,又赚了钱又赚了名声啊。”
最后,是各自的秘书来把人接走,地下车库像玩潜伏似的,悄无声息的,各自上车,关门,走人。
梅若溪有瞬时的清醒,理了一下思路,所以就说嘛,这样关系到本市龙头企业、知名产品的官司,怎么可能没人出来从中斡旋呢,毕竟搞的两败俱伤,当政者脸面过不去嘛。
双方前期都铆足了劲儿证明自己多么无辜,多么受伤,现在呢,还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再分别领点“止疼药”,回去该干嘛干嘛。
倒是送了石寒枫一个好case。
哼,有时候梅若溪心里就是有点不服,差不多同期宣誓执业,凭什么石寒枫就是他们这波人里的佼佼者,她还在努力往高级合伙人爬,他已经是自己律所的土皇帝。
现在梅若溪巴不得老罗赶紧升走,她还有希望争一个新位置。
这个时候,她就忘了,她的恋爱脑曾经多么误事,而石寒枫那种苦行僧的作风,省下了多少别人风花雪月的时间,还少了感情的困扰,全力以赴,活该他先得“贵子”——他的律所,真就像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一步步成长到今天,业内再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第二天,石寒枫约梅若溪brunch,梅若溪简直惊呆。
“什么时候石律师这么时髦了?”
“你不打趣我不舒服?”
也是,和法顾公司开早餐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你身不在其中,永远不知道甲方会如何用奇奇怪怪的时间段来压榨你。而一切都以服务甲方为宗旨。据说业内曾有律师为了配合甲方的时间,改了自己婚期,真是敬业精神感人!
“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就我们公司边上Wagas。”
“这可就奇怪了,是你约的我,还要我跑去你那边?”
“体谅一下,我正在回沪的高速上,诚意也算足了吧?”
“你在开车?那见面再说吧。”
梅若溪挂了电话,想了一下,声音里的确是有点疲惫的。
是梅若溪先到的,不是石寒枫迟到,而是她想着,先到了先点好餐,他到了就可以直接吃。
自己要了一份燕麦粥,给石寒枫的是拉法卷、咖啡,还多加了一份沙拉。熬夜的人需要补充维生素。
石寒枫坐下的时候,热咖啡刚刚端上来。
道了谢,一脸的疲惫,并不客气,就直接开吃。
“你这是从外地回来?”
梅若溪试探性的问。
“嗯,苏市。”
“又病了?”
石寒枫无奈的点头。
梅若溪没有再问,默默的扒拉碗里的燕麦粥。
等石寒枫吃掉半个拉法卷,喝完咖啡,梅若溪又加点了一杯蔬果汁。
吃饭的节奏慢下来,说话的密度就提上来了。
“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啊,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