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律师,梅律师与云芜并无任何业务关联,出于金融律师的职业敏感,通过朋友牵线搭桥,投了点钱,这,很正常吧?”
估值25个亿,2%多少钱?一个尚且不是主管合伙人的律师,这合理?
石寒枫倒是希望自己多想了,现在很想打电话问问梅若溪,是不是被这只老狐狸利用了。
转念一想,如果是她心甘情愿呢?
这么一想,不禁后背一寒,所以梅若溪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如果陆云升要找代持人,多的是人愿意做他的白手套,为什么偏偏是梅若溪?
难道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但是工作场合,石寒枫是从来不带私人感情的,猜测再多,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当下工作。
陆云升的解释听上去没什么毛病,最重要,没有人敢提出有毛病。
想来,这份股东名录,也就是他第一次看到,其他人应该见怪不怪。
“陆总,我们想了解一下,车祸案会否成为隐患。”
二人的问题很快被其他人的问题刷新。
陆云升听到车祸二字,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显然有点抗拒和疲惫。
“这个案子,截止到目前,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和云芜有关。”顿了一顿,看向每一个与会的人,补充道,“当然,肇事司机归案后,我们会追索盗窃车辆的损失。”
那辆从买回来就被大儿子搁置一边的大G,会不会是大儿子开走的,陆云升其实吃不准,但是鉴于大儿子根本不在沪市,他悬着的心又落定。
总之,这件事,云芜是被害者,白白被偷了车不说,还被撞坏了,还要承受舆论的捕风捉影,公关部此前已经做了完善的应对策略。
会议冗长且沉重。
一堆堆的问题解决后,天色已经暗下来。
陆云升回到办公室,助理林夏马上将派人准备好的便当摆好。
“石律师一起吃点吧。”
石寒枫没有推辞,跟着陆云升坐到茶几前。
看不出什么牌子的便当,装在不锈钢保温盒里,每一个四方的盒子打开,都是一道菜,一共五道,荤素搭配,另外还有两个圆钵,打开,是笋干老鸭汤。
“陆总杭城人?”
“年轻时在安吉待过几年。”
不得不说,陆云升是懂养生的,开始吃饭后,便不再言语,先汤,再菜,然后是饭,只略微吃了几片杭椒牛肉,最后拈了块鸭腿,慢慢咀嚼,似在回忆。
“石律师,有没有兴趣在本次上市中分杯羹?”
这问话,直接的让石寒枫一时不知如何去接。
是试探,还是诚意?
他也放下手中的碗筷,随着陆云升,回到办公桌前,待陆云升缓缓落座,方才坐下。
“对于资本运作,我有兴趣,但是实在力不从心。”
陆云升莞尔,“年轻人,太谦虚,我可知道,你在外面有着最会做生意的律师的名头。”
“不过朋友们给面子,偶尔参与一下,也有付不出律师费用股权抵的。”
早几年多少开发商不都是拿房子给包工头抵账么?第一次遇到这种抵账模式的时候,石寒枫是很愤怒的,觉得当事人耍了自己,但是经手的案子让自己也清楚,当事人的确是没钱了,怎么办?只好先收下再说。
好在,后来很顺利的在第二轮融资的时候,出手了这部分股份,并且获得了不错的收益。于是,石寒枫开始了自己一边当律师,一边当天使投资人的双面生活。
不少创业企业,请不起专职律师,但是一旦遇上问题,莫不是病急乱投医,于是他利用自己职业的便利,对于有潜力的公司,以股份折抵律师费,解创始人危难之急,既博得好名,又低价控股,后续企业发展不错,他要么坐收分红,要么出让股份赚的钵满体满。
一开始,还有人觉得,石寒枫打官司不收钱,收些虚头八脑的股份是太理想主义的侠义心肠,后来看到他眼光独到,股权出让赚的比十次代理费都多,便慢慢折服,圈里都说,石寒枫实在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这次上市,关乎云芜集团未来的发展,可以说是一个转折点。”陆云升摘下眼镜,长长的叹口气,少了会议桌上的运筹帷幄,仿佛此刻是一位语重心长的前辈。
“我其实,也很担心中途有什么变故。你是我很看好的年轻人,上次说的事情,你放心,与这次上市无关。云芜,未来的法顾,一定是你。所以,”陆云升的眼神聚焦回石寒枫的身上,“原本想让你担任上市公司独董,几经权衡,最后还是算了。我相信,你在云芜法顾的位置上,会更有价值,也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这次上市,就石寒枫目前掌握的信息,与其说是上市圈钱,不如说是壮士断腕。这块业务曾经赚的钵满体满,但是随着政策调控的收紧,加上行业丑闻频发,已经开始有被全面监管的风险,不趁着门彻底关闭前上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
石寒枫看的很清楚,上市公司和云芜之前切割的挺干净,至少表面上,最大的股东是陆泽坤,而陆泽坤恰恰没有在云芜有任何持股,唯一的董事头衔前不久也卸了。至于梅若溪是怎么混进来的,或者被拖进来的,陆老狐狸这里问不出什么,只能去找梅若溪本人了。
石寒枫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碍于此前车祸案陆云升的种种做法,他很怕是案子并不简单,自己着了这个老狐狸的道。
“车祸的事,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肇事司机还没找到。”
“受害人家属那边,你盯好。”
“您放心,一直在按原计划走着。”
陆云升点点头,重新戴上眼镜,仿佛刚才一瞬间的脆弱不是他。又是那个冷静冷漠冷血的云芜集团掌门人。他自己清楚,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又剩下多少。
“双保险,你懂的。”指节轻轻敲了几下桌面,似乎这是陆云升紧张时候常见的小动作。
“您放心,我会尽全力确保上市进程顺利。”
石寒枫说的很诚恳,毕竟,所有的法律文件全部要经他手出去,他自己就不会允许出任何岔子。
“不,不仅仅是上市,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这个车祸,和云芜有任何的关联。”
陆云升的口气很绝对,但是石寒枫并不认同,法律不能罔顾事实,万一呢?万一就和云芜集团的人有关呢?
“您,是不是知道,肇事司机是谁?”石寒枫试探着问,这个问题他其实想问很久了,作为代理律师,如果不能够知道真相,那所有的辩论都是空中楼阁。代理律师固然要捍卫当事人的权利,问题是,当事人如果有罪,那么他的诉讼策略就要全部变换。
“我不知道。”陆云升语气严厉,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更多是不耐烦,“如果我知道,今天我还需要你在这里吗?我不会从源头上就解决问题吗?正因为不知道,才要担心这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会不会给云芜带来重创。”
“您言重了,如果不是云芜的人,即使司机被抓捕归案,也不会和云芜扯上什么关系。至于媒体捕风捉影,此前公关部处理的很好,后续也不会再有人拿着这个炒冷饭,毕竟,没流量。”
石寒枫很淡定的宽慰陆云升,颇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味道。
“这次的上市,越低调越好,我是真的经不起任何一丁点的意外,哪怕只是舆论的炒作。任何问题都可能导致IPO搁置,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不能冒任何一丁点风险。”
陆云升这段时间的确是焦虑的很,此刻老态毕现,石寒枫今天已经深入了解了拟上市公司的全部情况,就资料层面来说,的确不是那么的乐观,何况,台面下,还有什么,水有多深,实在不好讲。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云芜集团这几年发展一向稳健,也没有特别大的窟窿要补,怎么这次旗下一个独立业务板块上市就上出了破釜沉舟的味道呢。
石寒枫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做点功课。心里默默捋了一下需要查证的事项。
从云芜集团离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陆云升自然是给团队安排了晚餐的,但是无须陪着加班的石寒枫,还是告辞了。
他现在需要去找梅若溪谈一谈,这么大的事,她到底知不知道利害关系。
电话还没拨出去,倒是简臻的信息先到了,坐在车里抽着烟的石寒枫,漫不经心的点开信息,是问厨房的所有电器都不运作了,怎么回事。
石寒枫不耐烦的捋了把头发,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没那么省事儿,他这是给自己揽了个什么活儿到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