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舒服,还是?”石寒枫放下手里的碗,刚好,也吃完了,如果小姑娘不舒服,可以立刻送她去医院。
“我就是觉得,实在太好吃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家的味道。”
石寒枫了然,这是真的又想起旧事了。
明明没有喝酒,简臻觉得有微醺的感觉,也许是酸辣汤的胡椒粉放多了,总之,此刻,她的内心是翻腾的,滚烫的,思绪是奔放的,剧烈的。这一刻,她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石寒枫去厨房洗了碗,简臻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平息着情绪。
“你和云芜集团很熟吗?”
开门见山,石寒枫波澜不惊,递过去一杯热茶,是简臻喜欢的玫瑰花茶,用的也是她一贯泡茶的杯子。
“做过一个并购的法顾,目前在做一个上市的法顾,其他的,没了。”
那么,也就是不算太熟?简臻吃太饱,这会儿大脑供血不足,一时想不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不在她知识储备范围内,过于高深。
“你说,云芜有没有车子被盗的监控,这个监控,是不是就能看出谁开走了车子,开走车子的人,会不会就是肇事司机?”
不得不说,环环相扣,逻辑满分,石寒枫站着,端详半依靠在沙发上的人,客厅的灯光背着,他的面部表情看不太真切,刚好拢在了光线阴影里,反而让他的脸部线条更加深邃,有一种立体的美,是简臻喜欢的雕塑感。
简臻眯起眼,在心里默默评估着,三庭五眼是否符合黄金分割线,鼻头如果肉再薄一点是不是会更立体,眼睛小了点,好在双眼皮挺深……
石寒枫终于坐下来,简臻觉得身侧的沙发忽然凹陷,同时一股温热的气息袭来,让她烦躁的心,更加烦躁。
“你觉得云芜报了车子失窃,会没有任何准备么?”
“所以,真的是他们?”简臻惊讶,真相来的也太突然,且直白了吧。
石寒枫轻声的笑了,到底还是涉世未深。
“我的意思是,云芜报了失窃,且经由警方蓝底白字之后,这个车,就和他们没了关系。”
简臻仔细想了又想,还是不太明白。
“所以,车祸,和云芜没有关系?”
有点泄气,仿佛是千里追凶忽然线索断了。
到底有没有关系,石寒枫不知道,但是他此时此刻坐在这里,他心里很清楚,和云芜,和陆云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今后,是否要为这千丝万缕的前因来感谢呢?
“确切的说,车祸发生之时,车辆的确是和云芜没有关联的。”顿了一顿,怕小姑娘还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于是又耐心补充:“所以,目前,在没有有力的直接证据,比如监控,比如目击证人,这些因素下,车祸是一个独立的、且暂无进展的案件。”
眼见着简臻又要陷入失望,不忍心,还是多说了两句。
“不过,我最近又问过,他们还没有放弃,虽然追踪行驶轨迹的线索断了,但是他们还在尝试搜寻新的物证。也未可知,什么时候司机再次犯事,从而交代出来,你放心,凡做过,必有痕迹。”
简臻点头,道理她都明白。
“给他们一点时间,直白点说,有些案子比这个,优先级高,人手一共就那么多。”
简臻再度点头,她心里有数,不是没看到网上说的仇杀案,那个社会影响更恶劣,外地来沪,尾随跟踪,一并杀了三个小学生,换作是她,也会尽快破案,以慰三个家庭,以及三个家庭背后的六个家庭。
她孤身一人,有时候看,也算是好事,任何事自己做主,任何后果自己承担,倒也落的干脆。
石寒枫起身告辞的时候,也才八点过,简臻很想留一留,又觉得没什么立场,这里是他租的房子,但是他还要回避于她,简臻觉得万般抱歉。
“我回去游个泳,好几天没运动了。”
石寒枫递给她台阶,她感激的接,脱口而出:“原来你喜欢游泳啊。”
石寒枫点头,游的不算好,但是一游就是近十年。
“我一直想学游泳,一直没学会,教练都换了几个……”有点不好意思,小学游泳考试还是靠作弊通过的。
“你应该不是学不会,是怕水吧。”
“嗯,会呛到,也怕沉下去浮不上来。”大方的承认弱点。
“改天,我教你一个方法,保证你一次成功。”
“好,那我等着。”
简臻的优点就在于,有分寸知进退,没有上赶着马上要学,而是约了下次。
其实除了最初对石寒枫的围追堵截,某种程度上来说,石寒枫觉得,和这姑娘相处,还挺舒服的。
第二天,没什么事,简臻去了艺术坊,想赶着年前把花瓶做好。
到的略微晚一些,没想到艺术坊人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零零散散坐了得有三组客户,韩叙忙着一个个指导。
简臻也不客气,找到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一看就是韩叙特意留的,做了一半的花瓶还在。
刻了一会儿花,大约是找不到手感,站起身,去后面休息室熟练的找出杯子,泡了杯花茶。
刚端过来坐下,就有已经心思涣散的客人打趣。
“韩老师,这位是你朋友吧,你看你都不招呼人家,还要人家自己倒水喝。”
韩叙挠头,眼前的大姐四十出头,手上三只戒指,造型各异,共同特点是宝石都够大够色泽都够正,拉胚时候才不情不愿摘下。
“啊,是我朋友,也是艺术坊的熟客。”
“我就说嘛,你看我们来都没这个待遇,一瓶依云就打发了我们,”大姐不满的看着手边的水瓶,这个水,她是不要喝的。“女朋友才有特殊待遇,喏,去后面房间开小灶。”
大姐虽然打趣,但是全无恶意,到底是阔太太,其实才不计较这一星半点的吃喝,出门玩儿,不过图个透透气,找点乐子。
简臻心下明白,自己和韩叙,此刻是他们的乐子,看到韩叙投过来抱歉的目光,为着生意着想,简臻没有直接走人,掩起耳朵,专心做自己的事。
想来另外两位也都是大姐认识的人,嫌弃指甲缝里都是泥巴,怕待会儿洗不干净,粗胚做好就直呼太累,不愿意做了,韩叙鼓励了又鼓励,最后只落得一句:弟弟,回头你帮姐姐把它定好型哦,下次我来画颜色。
以为上釉很容易么?简臻心里轻笑,果然这些人只是当作乐趣。
好不容易送走,韩叙在简臻身边找来个方凳坐下,帮她参谋花纹。
“感觉你开这个店也挺不容易的嘛。”
“你就别打趣我了,顾客是上帝,但是上帝有脾气,”韩叙叹口气,“如果来的都是你这样科班出身的,我这里估计要成沪市逼格最高的艺术坊了。”
前一句是宽慰,后一句则是有心的讨好。
简臻不说话,因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娇嗔的回“讨厌”,显得轻浮,何况两人关系并没到这个程度,严肃的回“客气”,又生分而虚伪。不如不吭,只专心手里的雕刻。
韩叙见她不说话,也知道自己刚才唐突了,于是话题一转,回到艺术坊。
“不过他们都办了年卡,而且你看,就刚才的样子,估计最多再来个三两次,就不会再来,算起来,是我赚了,他们闹腾也就随他们闹腾去了,横竖,我没吃亏。”
“是,光打趣我了。”简臻心想,这种事儿当然是你不吃亏呀,传来传去,影响的是我好么。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影响,走出这个门,谁又认识谁,这会儿的心态,反而像上学时候,班里八卦横行,今天是谁和谁好了,明天又是谁和谁一块儿打饭被发现了苗头,不一而足,一帮半大孩子,思维在幼稚与成熟之间反复横跳,发挥并无定数,于是成就了太多上学时候的趣事。
韩叙不说话,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刻刀,只是稍微更改,便将她一直做不到的浮雕花瓣,处理的细致入微。
简臻由衷感叹,专业的到底是专业的,自己简直就是滥竽充数,学院之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