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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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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云笙,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哪怕这根浮木上,生满锋利的倒刺。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忍着惧怕,忍着掌心的鲜血淋漓,死死地攀附着他。

然后,任由倒刺刺破她柔软的掌心,深深地钻进她的身体里,也不能松手。

何时以来,他竟成了生路。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新鲜,有趣,也无端生出一股恶劣的凌虐欲。

他轻轻笑了一下,血光倒映在他眼底,晃着绮丽的瑰色。

良久。

他缓缓收了剑,俯下身。

他没有说话,冰冷的指腹触上云笙的眼尾,染血的手在那里留下了一点血迹,像是一点猩红的朱砂。

云笙对上他的视线,发白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下一瞬,便昏了过去。

因为淋雨受冻,又受了惊吓,她发起了高热。

整整睡了一日。

再度醒来时,云笙发觉自己竟在明霞峰内。

她身上的衣物已经干了,就是脑袋还是昏沉沉的。

明霞峰地处蓬莱山南面,是王庭专门在蓬莱给镇邪司的督察设立的府邸,偌大的地却只有沈竹漪一人的府邸建立于此,故而显得清冷稀落。

府邸雕墙峻宇虽繁丽,可四周的壁画都是龇牙咧嘴的枭蛇鬼怪,鲜少设有窗,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昏暗。

云笙有些发憷,没想到沈竹漪就一人住在这么个可怕的地方。

云笙找到沈竹漪时,他正在书房内。

房内的窗棂蒙着一层阴翳的纱,并无多少光线透进来。

虽是白日,却光线黯淡。

桌上燃了一支烛火。

沈竹漪的眉目被烛火笼罩,如雪般的皎洁,灯下看美人,越发觉得他生了一副好皮囊,乌发红唇,玉骨清秀,细密卷翘的长睫在眼睑下投落出一片阴翳。

他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匀称修长的手执着画笔。

在他之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枚白瓷做的偶人,偶人的四肢都缠绕着天蚕丝打造的傀儡线,安静地跪坐在他身前。

他在用画笔,给偶人点睛。

那偶人云鬓雪肤,眼睛黑白分明,显然是个美人,由他点睛,双目恍若如有神韵一般。

云笙走进来时,沈竹漪并未抬眼。

云笙紧张地攥着袖子,低声道:“师弟,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沈竹漪淡声道:“只是道歉的话,你可以走了。”

云笙一噎。

终于,她将那些客套话都抛之脑后,直截了当问道:“我来是想问,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沈竹漪执笔的手一顿,撩起眼皮看向她。

云笙道:“就是……助我修复灵根一事。”

经历昨晚一事,云笙越发想要修复灵根。

她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毕竟不可能每次都会有人能救她。

她要自己救自己。

云笙心中七上八下,她急忙道:“我只是问问,你若没有考虑好,我就明日再来问……”

却听沈竹漪利落回答道:“可以。”

云笙愣住了,怔怔看着他。

她慢慢睁大了眼。

听到这个答案,她心里难掩狂喜,可是第六感又让她意识到了其中隐藏的危险。

终于,她鼓足勇气,缓步走过去,走至沈竹漪的旁边。

她有些不习惯就傻站在原地,想着找点事做缓解尴尬。

于是,她干脆扶着桌上的砚台,替他研墨起来。

她问道:“那我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修复灵根是极其艰难繁琐之事,她明白。

而沈竹漪之所以答应她,应该是有利可图。

沈竹漪浓黑的眼睫轻扫,看着身旁的云笙,直截了当道:“你的灵力。”

云笙研墨的手一顿:“我的灵力?”

如玉般修长的指骨握着狼毫笔的笔杆,沈竹漪的瞳色比笔尖的墨水还要压抑深黑:“在修复灵根之时,你我需签下灵契,不止是你的灵力,你的元神和识海都属于我。你的吃穿用度,方方面面,都会由我来把控。”

云笙下意识道:“现下的不行么?”

问出这句话,云笙就后悔了。

她如今的处境,好像每一处都很不堪。

沈竹漪搁下笔,看向她洗的发白的斗篷,领口边缘泛起了毛边。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地陈述事实,泠泠如珠玉碎石碰撞:“这件冬衣料子厚重、臃肿,亦不御风寒,是次品。”

“还有,你的住所地处低洼,阳气不足,不适活人居住。”

他的语气平和,说的也都是实话。

可总给她一种特别强势,不容置疑的感觉。

云笙顿时觉得格外窘迫,她低头将泛起毛边的袖子往里掖了掖。

虽然这些是好事,但是她总觉得怪怪的。

她深吸一口气,才将研墨好的砚台递给他,盯着手中漆黑的砚台,终是没忍住,嘟囔着将心声说出来:“衣食住行都管,这不就是豢养宠物么。”

沈竹漪微微一怔。

“豢养?”这两个字缱绻地卷过舌尖,他眨了一下纤长的眼睫,似乎对于她提到的这个词格外受用似的,眼眸弯弯,唇边噙着笑,“是。”

就在此时,云笙的眼神不经意掠过偶人的背面。

她瞳孔骤然紧缩,端着砚台的手狠狠一抖。

——这白瓷的偶人,正面是梨花带雨的美人面,后脑勺却长了一张赤面獠牙,双眼突出,极为可怖的般若恶鬼面。

眼见云笙手中的砚台要坠下去,沈竹漪却快一步,牢牢攥住了她的手。

握着她的手修长有力,掌心滚烫,手背裸露出的青筋被护腕衬得狰狞。

离得太近了,云笙觉得自己近乎被他周身那稠密的青柠花香淹没。

那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眩晕感又来了,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烛光自他眉眼拂过,朦胧的光影明灭之间,少年清隽温柔的眉眼之间平添几分陌生的邪戾。

就像那白瓷偶人一般,一面是灿若朝霞的美人,一面是狰狞可怖的厉鬼。

令人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是真实,哪一面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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