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爷一向这么觉得。
想必这次母亲也错不了。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这一家的算盘是如此。
然而另一家却并不相同。
*
城郊,夏大爷家。
三口人加上一个张妈,吃完了饭。
张妈去院子里洒扫。
沈氏在收拾碗筷。
夏大爷抱着女儿,坐在院子里,在数天上的星星。
虽人丁稀少,却也温馨和乐。
等到了深夜。
沈氏哄睡了夏淮叶,回了屋。
就见自家夫君一脸严肃的背着手,仅着中衣立于窗前,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沈氏关上门,慢慢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抱住夏大爷。
轻声问,“怎么了?可是国子监事忙?”
夏大爷摇了摇头,“没有。”
转过身来,将妻子抱入怀中。
二人这样静静抱了良久,沈氏先松了手,抬起头问,“那夫君是在担忧什么?”
夏大爷也松开沈氏,垂下胳膊,牵起沈氏的手,一边向床榻走去,一边说。
“今日上面下了调令,国子监的人都在传,薛世子怕是要高升了。”
“薛世子?”
夏大爷点了点头。
“既是薛世子的事,那便是翰林院所辖,与国子监该是没什么关系吧?”沈氏疑惑。
夏大爷笑笑:“夫人聪明,自是与国子监无甚关系。但是国子监不少人与薛世子有同窗之谊,所以议论者众。”
沈氏点了点头,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神色忧忧的问了句:“我看夫君神色忧愁,可是觉得此事有何不妥?”
沈氏虽是深闺妇人,自小除了三纲五常也没念过什么别的书。
但夏大爷却是学富五车,且不把沈氏当做无知妇人。
平日里,也不管她听的懂听不懂,凡事都会同她多少讲上一些。
成婚六年来,沈氏跟着夏大爷耳濡目染的,也慢慢懂了许多外面的事。
薛世子虽升了官,但看自己夫君的脸色,怕不是件好事。
沈氏这般猜,也这般问了。
夏大爷点了点头,温声道:“夫人,你要知道,薛家已有国公之尊,眼下陛下可以赏赐金银玉帛,提薛世子的官阶,可总有一日,薛家会赏无可赏。”
说到这儿,夏大爷皱了皱眉,“到了那一天,薛家或许会是我们大夏的第一个异姓王。”
“那会怎样?”沈氏抓着夏大爷的手,莫名的有些紧张。
物极必反。
越是登高,越是容易跌重。
这是夏大爷未说出口的话。
他私心里想着,这或许只是他杞人忧天罢了。
他看着妻子,沉默着摸了摸妻子的手,才开口:“没事,这左不过是薛国公家的事,再如何也波及不到我们,夫人不必紧张,你瞧瞧你。”
夏大爷低着头借着烛火微光,看着妻子的一双手。
这双手成婚的时候尚是细皮嫩肉,可也就六年,如今却是布满了新旧伤痕。
有洗衣时冻伤的,缝衣时不小心戳伤的。
夏大爷小心翼翼的摸着,嘴里嘟囔着:“前日不是给你买了抹手的香油么?”
这一看就是没用。
沈氏看着夫君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小声的解释:“买那个用了你半个月的俸禄,我怎么舍得用。我的手又没有什么大问题,省着慢慢用就行。”
夏大爷看着妻子的样子,突然有些内疚,一把揽过沈氏,大手摩挲着她的肩膀,叹道,“嫁给我辛苦你了。”
沈氏将头轻轻靠在夏大爷的肩膀上,看着摇曳的烛火,轻声道,“不辛苦的,嫁给你很好,我很知足。”
是的,她很知足。
她只是一个商户女,运气好嫁给了夏大爷。
她永远都记得,成婚时,夫君揭开她盖头时温柔的眼眸。
还有,成婚两年后,夏大爷高中探花,所有的夏家族老都劝他休妻另娶。
可夫君却坚定的拉起自己的手,说他今生今世只有自己一个妻子,生死不改。
那时看着夫君坚定的眼眸,沈氏就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夫君不弃,她就一直跟着他,伺候他,不论疾苦,不分贵贱。
生生世世,她只想做他的妻。
所以,眼下的日子,真的很好了。
夏大爷听见妻子的话,柔了眉眼,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二人随后一齐双双倒向了床榻。
灯灭了。
月亮也羞的躲进了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