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初晴的清晨,汀洲村的黛瓦上还挂着水珠,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芷若推开医馆的木门,见顾延安已坐在窗前,手里捧着那本《本草正》,晨光照在他脸上,虽仍有倦色,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神采。
“先生今日气色好些了。”芷若将刚熬好的“参苓白术散”递过去,“这药健脾祛湿,您喝了身子能稳当些。”
顾延安接过药碗,却没立刻喝,目光落在院子里晾晒的草药上——青蒿、板蓝根、茵陈被整齐地铺在竹匾里,沾着雨后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光。“昨夜你守了一夜?”他声音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嗯,”芷若低头整理药柜,“李伯家的翠莲婶退了热,就是还有些咳嗽。张屠户家的小子……今早咳出些黑痰,我按您说的加了‘浙贝母’,不知行不行?”
“做得对。”顾延安放下药碗,走到药柜前,拿起芷若包好的药包,“湿温虽退,余邪易恋肺络,浙贝母清肺化痰,正是时候。”他顿了顿,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这是我住处木箱的钥匙,里面有个黄杨木盒,你去取来。”
芷若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微凉的金属,心里有些疑惑。顾延安的住处她从未去过,只知道在村尾那间废弃的老屋里。她匆匆赶去,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淡淡的墨香与药味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唯有窗边的书案上堆满了医书,墙角的木箱上落着薄灰。
打开木箱,里面果然有个精致的黄杨木盒。芷若捧回医馆,见顾延安正对着一具竹制的人体经络模型沉思。“打开看看。”他说。
木盒里铺着柔软的锦缎,静静躺着一套九针——铍针、毫针、圆针……比之前见过的更小巧精致,针柄上刻着细密的云纹。“这是……”
“家传的‘九针’,”顾延安拿起一枚毫针,在阳光下细看,“祖父说,针具如医者之心,需得‘刚柔相济’。”他将木盒推到?若面前,“从今日起,教你针法。”
芷若愣住了。她从未想过顾延安会将家传针具交给她。“先生,这太贵重了……”
“医道无贵贱,唯传心与手。”顾延安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腕间的医笺口袋上,“你祖父将医笺传你,是信你能承继岐黄;我传你九针,是信你有仁心妙手。”他的眼神郑重,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二婶哭着跑进来:“芷若丫头!顾先生!我家小子又烧起来了,还说胡话!”
两人连忙赶到王二婶家,见那孩子躺在床上,面赤气粗,手指不停地抓挠被褥,显然是热入心包。顾延安伸手搭脉,眉头紧锁:“余热未清,扰动心神。芷若,取‘清心开窍’四穴——劳宫、中冲、内关、涌泉。”
芷若深吸一口气,拿出顾延安刚给的毫针,用酒精棉仔细擦拭。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施针,指尖微微颤抖。顾延安站在一旁,低声指导:“劳宫属心包经,直刺三分,得气后捻转泻法……”
针尖对准劳宫穴,芷若想起顾延安教的“如鸟衔枝,稳而不滞”,手腕轻转,银针便稳稳刺入。孩子哼了一声,手指抓挠的动作却慢了下来。顾延安点点头:“很好,继续。”
施完四穴,顾延安又教她用“刺络拔罐”法在大椎穴放血。当黑紫色的瘀血被拔出时,孩子的高热竟真的退了些,嘴里的胡话也少了。王二婶跪在地上直磕头:“谢谢先生!谢谢丫头!你们是菩萨派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