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叶疏桐随便套了个裙子就出门了。
她在楼下打了车,一路驶向江城精神病疗养院的方向。
路上,司机想要跟她闲聊,问她年纪轻轻的去精神病疗养院做什么,是家里有什么亲戚在吗?
叶疏桐没有心情搭理,“嗯”了一声就不再开口了。
出租车停在疗养院门口,叶疏桐付了钱,抓起背包就往里面跑,生怕耽误一点时间。
电梯到了五楼,叶疏桐出来的时候,护士恰好站在门前,看见她,就让她赶紧过去,说是她妈妈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病房门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窗前,叶疏桐走上前,眼眶微红,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妈。”
对方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桐桐来了,妈妈等你好久了。”
“妈……你终于记起我了。”
面前的女人不过五十岁出头的样子,一张脸因为操劳布满皱纹,头发花白了一片,但仍旧看得出美貌和优雅的气质,在举手投足间展现。
看见叶疏桐眼睛泛红,叶竹也心疼地抚着她的脸:“让我们桐桐受苦了。都是妈妈不好,桐桐不要怪妈妈,好吗?”
叶疏桐眼眶的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滴了一滴下来,泪水划过脸颊,带着苦涩的味道。
她原以为这些年,她已经练成了钢铁一般的心,再不会为了什么狗屁的感动流泪,她的眼泪早已经在这些年无尽的磋磨里流干了。
可听见妈妈关心的话,她还是没忍住,心口颤了一下,重新牵引着泪腺。
“桐桐……从来都没有怪过妈妈。”
头发花白的女人伸手摸着叶疏桐的头发,从头顶一直顺到发尾,像是捧着一把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抚摸。
她边打量,边说:“我们桐桐长大了,个子高了,头发也长长了,桐桐13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妈妈要带桐桐去买漂亮的新裙子穿。”
叶疏桐面色一滞。
“妈……”
她颤颤巍巍的开口,试图再次唤醒她的妈妈,可眼前人却始终自顾自地说着话。
妈妈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她13岁那年。
叶疏桐无力地垂下手,叶竹便不受控制地往门外跑,嘴里吵着嚷着要带“叶疏桐”出去买新裙子,可她一走到门口,就被疗养院的护士给拦了下来。
这样的对话和情节,这些年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叶疏桐都疲惫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妈妈被护士劝回去,重新按在床上,在她疯癫狂躁的时候,打下一针镇定剂。
世界终于又再次平静下来。
看着叶竹呼吸平稳地躺在床上,紧紧闭上眼,一双手因狂躁的乱抓而泛起红色,叶疏桐禁不住走上前,伸手替她盖上被子。
她伸手抚着妈妈的头发,这些年,她是亲眼看着妈妈的头发从长变短,又从顺滑变得枯燥,最后花白了满头。
而这些摧残她的经历,仅仅只有七年。
叶疏桐20岁的时候,叶竹因精神疾病住进了疗养院,医生说是巨大的打击和长年累月的压力创伤,而导致的精神类疾病。
情绪的大起大落,都会使她的病情加重,没有办法治愈,只能慢慢调理。
彼时的叶疏桐,还在上大学。
唯一的支柱倒下了,她迫不得已,撑起了这破烂不堪的家,也将她所有的青春全都消耗在了这里。
等叶竹睡着,叶疏桐才悄悄走出病房,医生还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她。
见叶疏桐出来,医生告诉她:“你妈妈的病,最近已经有所好转了,她能认识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你要是有空就多来陪陪她,说不定能跟她多聊几句。”
叶竹好转的时间不定,每次她一清醒过来,说想见叶疏桐,护士都会第一时间给叶疏桐打电话。
可等她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时间就已经过去很久了,所以她们每次能说话的时间不多,也就来来回回那几句。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叶疏桐又看了眼病房里的人,迟疑片刻,才从疗养院出去。
她走到疗养院门口时,已经十一点半了,徐明暄给她打来电话,说拍摄已经完成了,问她在哪?
叶疏桐看了眼身后高高的楼层:“我在外面有点事,你好了的话,我现在过去找你。”
“也行,咱们先去吃个午饭。”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叶疏桐才打车往那边去。
出租车在美术馆附近停下,和徐明暄见着面后,两人先到旁边找了个餐馆吃饭,等着摄影展开始。
摄影展分上午下午两场,她们的票是下午场的,两点才开始,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让她们慢慢吃。
中午的天燥热得不行,两人点了份麻辣香锅,吃得热火朝天。
屋里开着空调,叶疏桐还是被热的冒汗,她拿起旁边的餐纸扇了扇风,起身说要去旁边买个冰淇淋吃。
比起吃饭的地方,冰淇淋店显然更加火爆,叶疏桐在里面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她的两个冰淇淋。
她从店里出来,太阳刚好照在头顶,叶疏桐眯了眯眼,只觉得眼睛有点花,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路对面过去。
等她再仔细看去,人影又不见了。
叶疏桐摁了摁眉心,她大概是出现幻觉了,怎么可能那么巧,在这里看见邵北亭呢。
不过更多的,叶疏桐有点诧异,她居然还会想起邵北亭来。
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叶疏桐拿着快要化掉的冰淇淋回到麻辣香锅店。徐明暄问她怎么去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