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书道:“我母亲曾说,徐螳螂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是位行侠仗义的义士。”
崔林:“过奖。”
萧临不服:“此人刺杀萧太后,致朝堂大乱,分明就是国之奸佞!”
崔林看着他。
此时,五人身后的树丛里又传来阵阵窸窣声,一瞬间几十个蒙面刺客飞涌而出,从四面八方奔向了萧临。萧临第一时间把剑冲去护着白观书和婢女,崔林淡定上前,薛韫知则淡定地看她表演。
须臾,薛韫知道:“对面人多势众,即使现在打退也会再重来,这附近都是民宅,不要闹得太大。”
崔林点头:“你管那个姓萧的。”说罢,她一手一个拎着白观书和婢女往城外逃去了。
薛韫知靠近奋战中的萧临,隔着兵戈大喊:“快出城!你寡不敌众,会被赶尽杀绝的!”
萧临:“……我不明白。”
“先逃出去!跟我走!”
至城外一片白杨林间,崔林带着四人安顿在河畔的野山洞中。藤蔓封住了洞口,潮冷寂静。
“待风波过去,我送阿涓回城。”薛韫知道,“至于你……”
萧临梗着脖子道:“我绝对不会跟她为伍!”
他指的崔林。
崔林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见,一手劈材烧火,另一手仍揪着薛韫知的袖子。
薛韫知叹气:“可是你如果回洛京,必定还会被追杀。”
萧临一昂脖:“那我就去别处。”
“你一个人?”
“一个人怎么了?我不拖累别人。我也有未竟的事。”
萧临拍拍膝上泥土,站起身来对着除崔林外的人一一作揖。“今日多谢诸位。有缘再会。”
薛韫知想送送他,可是刚一起身,腕上的钳制陡然加重,瞬间跌坐回原地。她一回头。
崔林一双锐目,正炯炯有神地凝望着她。
“你躲了,好久。”
*
笼山脚下。洞外墨云翻滚,大雨倾盆,夜幕伸手不见五指。
薛韫知蜷成一团在篝火前,旧衣在打斗中开裂,火光映出阴晴不定的脸色。
洞口处一阵沙沙作响,是崔林头戴蓑笠,抱着几捆茅草走进来,一把扔进火堆里。
火苗腾起来,热得灼人。崔林将背上的野兔架在火旁。薛韫知嫌弃似的往边上挪了挪。
崔林:“饿不饿。”
薛韫知:“还行。”
崔林:“雨停回城。”
薛韫知指了指躺在角落中、披着崔林外套睡熟的白观书。“给孩子好歹整口水吧。”
崔林想了想,拿起仍在地上的酒壶,起身就要出去。薛韫知一把拉住她:“没让你现在去,还下着雨呢!”
崔林望着洞外的雨帘,默默坐了回去。她的衣袖湿着,薛韫知手一拧都能出水。薛韫知道:“你别穿着湿衣裳,当心着凉。”
一滴水顺着崔林的鼻锋滑下来,落在她自己的唇间。崔林无意识地抿嘴,答道:“无妨。”
薛韫知也懒得跟她理论,上手就要脱她的衣裳。崔林左右两下挣开。
薛韫知不依不饶道:“给你穿我的。”
崔林干脆站起来:“不要!”
俩人争扭了一会儿,谁也没服谁。白观书听见动静醒了。
“这位前辈,你其实不是前靖州都尉的侍从,而是她本人吧。”白观书盯着薛韫知。
薛韫知顿时没了气焰,狡辩道:“不是......”
“我一直觉得你很眼熟,现在想起来了,小时候我见过你。”
白观书小时候住在怜梦堂,薛韫知每次拜访,薛信竹指着那个身穿官袍、不苟言笑的女子,让她唤小姨。白承玉说那是天底下的第一位女官,十分的了不起,让白观书以后拿她做榜样。
薛韫知只得叹气认下:“是我。”
白观书的眼神忽地一亮,让薛韫知更无地自容。
可是她后来的所有想法都没能实现。所有的承诺都付之东流。以头抢地又如何,身堕悬崖又如何。薛家仍不免没落,甚至因她之罪连坐。她扑腾得太高,跌得也太狠,护不住任何人。在这一处白承玉比她强数倍,可她还是怨他,怨堂姐的那场联姻,怨洛京大乱时他的两次逃离。可她有什么资格去怨?她甚至没有闯进乐昌宫与旧人翻脸的胆子。
她看着眼前的白观书,想起堂姐在世之时,想起薛家旧宅院里接雨水的缸。想起靖州的生死之交,想起诀别处长满翠竹的山坡。
白观书兴奋地问道:“您能否讲一讲,当初您是如何当上景朝第一位女官的?”
……那些陈年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