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室景象如雾般散去,耳畔静到极致。
司镜惘然抬眸。
头顶云翳暗淡,透不出一丝熹微,她浸在死水般沉寂的墨色海域。耳边隐有妖魔嘶哑声传来,尖锐粗粝,鬼影幢幢。
仅仅有道粲然夺目的绯红,停留在扭曲的地平线处。
而她无法动弹,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抬起。
那抹绯红逐渐近了,在她视野中徘徊流连,如同初升绛霞,又似日头渐颓时的云霭。
是一个女子。
司镜不知对方是如何来的,也不知她即将去往何方。
尸骨与残魂溶成血海的地界,鲜有如此明媚的来客。
女子看似娇柔的身躯浸在海中,以手背遮住暗淡的血月光芒,眯眼,沉浮于颇具腐蚀性的水域中。
出水声传来。
她竟是浑身赤裸的,肌肤白到近乎透质,线条婀娜。殷色水滴自胸前滚落,没入闪烁着熠熠亮光的腰身。
再向下,亦非人类双腿,竟是一条鱼尾。
妖魔们聒噪嘶叫,攀附上女子指尖、臂膀,但无一例外失败,惨叫着湮为血雾。
还有谄媚的魔尖声叫着,试图讨好,“咕……魔、魔尊……”
“你们认错人了。”
女子似乎烦闷极了,一挥手,露头的魔悉数爆开。
她又游远些,迅速将惨烈景象抛诸脑后。
似乎是想寻个清净处,于是再度朝远处眺望。
发觉什么,倏忽勾唇。
素来平静死寂的浸默海近乎被分作两半,水花似绛色浪涌,她几乎眨眼间便来到司镜身边。
“看了我许久罢?怎的都不吭一声。”对方促狭眯起双眸。
“……不说话?甚至,也没有眼睛……”女子近乎以环抱她的姿态凑近。
“但我知晓,你可是活物。”
司镜无法回应,也无从反驳。
“虽然不常来,但我在这儿裸泳几千年了,也瞧了你千年。”她笑起来似春桃初绽,眉眼盈盈,“料君见我应如是。”
话音落入妖鬼齐哭的海域里,却只鼓起几个血泡回应。
妖魔悉数噤声,不敢露头招摇。
“哎,只有我一人说话,未免有些寂寞。”女子摇摇头,窈窕身形消失在司镜视野,又迅速从另一侧冒出。
“你可曾想过逃出生天,到这片血海外瞧瞧?我可许你自由,就像我一样。”女子似乎将手搭在了她身上。
柔软,捎带与彻骨血海水大相径庭的余温。
对方顺势将半个身躯都压了过来,馥郁异香拂面,曲线窈窕,温热妖异。
“条件是……咬破我,与我结契。”她嗓音柔下来,如同轻哄一般,可又掩不住哂意。
“你应该长嘴了罢?”
司镜对上了一双妖媚至极的眸子,倒映着翻腾海面、婆娑血雾。
女子柔若无骨的躯体仿佛攀附了上来,紧紧缠绕着她,捧起她的脸,眼眸将她吸入深不见底的血海深处。
“不小心太用力的话,杀了我,也无妨。”
司镜识海混沌,近乎将指骨捏碎,才能勉强维持短暂的清明。
但浑身每一丝经脉,每一寸骨肉,都在叫嚣着,令她被最浅显的渴欲支配。
若她此刻眼见果然为真,又何须维持所谓的清明自持?
“……醒醒!坏美人,醒醒……”柔嫩无物的手在推搡她,话音潮软。
“别在这里睡觉!”
司镜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殷粉色眸子。
说话者瑟缩着肩膀,曲线玲珑,才变作人身,来不及穿衣,此刻扑在她胸前,探头惊慌打量。
瞧见她睁眼,双眸顿时亮起来,话音内疚,“你睡醒啦?我、我之前不该咬你……好像人类被妖气入体,就会喜欢睡觉。”
褚昭将脸贴在司镜印有齿痕的侧颈上,努力蹭了蹭,“娘子说,贴贴好得快!你有没有舒服一点?”
等了许久,却没等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