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谷,上世纪H市小有名气的人造湖景公园,碧水青山,鸟鸣花香。
如今,碧水干涸,鸟走花败。
曾经炒得热闹,号称精心打造,品质臻选的豪华小区,而今成了挂满藤蔓的烂尾楼。
临近中午,鬼谷似的公园,远处才多了零零散散的人影。
昨天听说朱名怡除夕的大晚上扎了个帐篷在破败不堪的小公园过夜时,邦尼便心有所觉。
大清早,她直奔她最熟悉的角落,如愿看到了惹她牵肠挂肚十余年的人。
现下,注视着这人的面色,似乎,这些年也不止她一人不好过。
小时候,她们住的离这边不算远,面前的人几乎每天都会带她来这里玩。
那时公园的人络绎不绝,只有湖最外围东南角的榕树旁,有片草皮秃了的空地,没那么美丽,却相对清静。
除了说说笑笑,大多时候都是她在涂涂画画,这人默默看着,开始时她在地上画,后来是在速写本上。
“等下次来,姐姐给你买个画板。”
这是她们上一次来公园时,朱名怡说的话。
所以她刚才也没说错,这个画板,是她的。
见身旁的人被自己的话刺到失神,邦尼心口堵着的石头轻盈起来。
她要她的在意,有也是本该如此,但这远远不够。
‘最爱我的姐姐,你欠我的,都要还回来。’
远不是吐露心声的时候,邦尼在艾米眼前挥了挥手,礼貌客套地关心,“你不舒服?”
情绪被打断,艾米缓慢掀起眼帘,无力应付道:“嗯,没有。”
邦尼似放下心,笑道:“抱歉,画板的事...”她说着道歉的话,神色却全然无辜。
八面玲珑惯了的艾米勉强戴好自己的面具,视线落到画纸上的乌龟处,顿了几秒又瞟了眼邦尼。
对着这张脸,她着实生不起气,“算了。”
“姐姐人真好~”邦尼漾起唇角,好似不明显的撒娇。
意料之外的称呼,直击心扉。
艾米觉得自己突然笨嘴拙舌起来,她掩唇咳了声,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画乌龟?”
“不行吗?”邦尼莞尔。
“……你自便。”话落,艾米转身回到椅子处坐下。
在艾米的预想中,现在这个无礼的闯入者应该会识趣离开。
没想到这人不按常理出牌,跟过去猝不及防抽走了她手中的画笔,认真中带着几分玩味。
“那我改改我的画。”
两人对视半秒,艾米率先移开视线,没吭声回答好与不好,似乎她潜意识里知道回答只是多此一举。
一开始的无言尴尬,随着笔尖“沙沙”擦过画纸的声音,逐渐转为安静融洽。
每年来洪湖谷都备着画板,但艾米心底知道,它并不会等来它的主人。
可冒失的邦尼,原本该带给她讨厌,事实却是种道不明的感觉。
艾米盯着早已黑屏的手机愣了半天神,余光偷瞥见画板前的侧影,不知不觉被吸引。
不满于勾勒的线条,邦尼一手指尖绕着发尾,一手快速转了圈画笔。
玩头发是邦尼画画不满意时,无意识的小习惯。
熟悉的动作突然重现在格外相似的人身上,艾米眼底心底一片慌乱。
无独有偶,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尤其是在这个平日人烟稀少,但却藏满了她和妹妹共同回忆的地方。
艾米坐直身子,不明显地搭话,“你是本地人?”
邦尼只管画画,头也不回,“不是。”
“你,来这边旅游?”她抿唇又问。
“姐姐,你有些吵哎。”邦尼顿住笔,像是嫌弃,又好像是笑嗔。
“你…是吗?”艾米被她喊得心下骤紧,却更躁动,心中的“你真的不是小耳朵吗?”呼之欲出,但又被及时收回。
邦尼没继续回她,提笔继续描画。
艾米难得的不平静,沉寂两分钟,她又开始找话,“你多大?”
话问得实在是太僵硬了,邦尼没忍住扬了扬唇,而后转身一本正经问:“嗯?你查户口吗?”
艾米不尴不尬笑说:“我叫emi,相逢是缘,打发时间聊聊天,你觉得冒犯可以不回答。”
“Bonnie,芳年十八,对象出轨了,我来找她对峙。”她信口开河。
一耳便知是不打草稿的谎话,艾米笑笑不做评价,又问:“一个人?不怕被人欺负?”
“你路见不平,要帮我?”
邦尼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艾米生出莫名的亲近感,笑道:“你可以雇我。”
“没劲,别打扰我画画。”说完,邦尼便继续专注画作。
艾米悄摸将椅子往邦尼身旁挪了些许,一会看画,一会看画画的人。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相似度极高的长相,也会画画,同样的小动作。
会不会是她攒够了福气,幸福回来找她了呢?
想法一旦萌生,人往往就会从各个角度找理由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