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扰了邦尼半个月的问题,在这场绵长的潮湿和霉变里,愈演愈烈,最终随着破开的窗户,有了确切的答案。
楼下忽然闯入一抹亮色,蓝衣白裤,标志性的短发和招摇笑颜。
窗边视线主人的眸色渐深,牙根舌尖痒得厉害,心底的决断也更明晰。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那你就陪我一起,人间也好,地狱也罢。’
原本她的复仇计划是:欺骗,抛弃,刺痛。
如今只是稍有不同罢了。
同样的开始,但结果是圈禁和占有。
在别的女孩初萌情愫的年纪,邦尼的漫漫长夜只有一个人,别样的喜欢从何时而起并不得知,如今水落石出,她接受得坦荡。
见艾米和人打完招呼,已经走进楼里,邦尼徐徐迈进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将浴缸填满后,她躺了进去。闭气,然后整个人滑入水底,如此往复。
半晌,眼底终于爬上了红血丝,她满意勾过旁边矮几上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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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没工作安排的时候,艾米可以空档好几个月。
有工作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刚拍完《us》的招商片,文雯又有个单元剧的女配给到她。
连轴飞去外地的剧组,高强度的动作戏,上山下水,满身疲惫。
终于拍完,回到新搬来还没捂热家,洗过澡换完衣服,还不等她休息片刻,就又接到房东的电话。
“艾小姐,你在家吗?”
“在的。”好久没被叫这么叫过,艾米反应一秒才答。
“就还是我前几天给你说的漏水问题,物业刚才联系我,说楼下的业主又投诉了,你跟物业下去看看,我不在Z市,只能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现在下去。”
挂断电话,艾米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这次的回南天虽然严重,但她临出门前,门窗关得很严实,很庆幸没有发霉的地方。
她下楼先去物业那里了解了下情况,又跟随物业去八楼邻居家实地看。
“你也是倒霉啊,刚搬来没两天又遇见这麻烦事。”电梯上行,物业的人随意搭话。
闻言,艾米想到她找房子时的事。
为了省点中介费,她那几天跑了不少小区,就想捡漏找个合适的。
结果房东自己往外租的没几个,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缺陷。
那天,她在现在租的这个小区门口等公交时,正想着要不多花点钱算了,没两分钟碰见以前一起兼过职,后来转行去做房产销售一朋友。
朋友原本锃光瓦亮的皮鞋粘上了灰,擦鞋时顺嘴吐槽了句“累死累活一上午白干”。
她只随便搭话,朋友却把苦水全倒了出来。
原是朋友手上有套房,空了大半年,业主催得急,无论是卖还是租,都想尽快找到人接手。
朋友闲话牢骚:“不是我不想给她租出去啊,她这房子风水不行传遍这小区了,之前三四任租客租了她的房子,破产的,失业的,还有在家摔进icu的,来个人稍微一打听,降租都不愿意签。”
“怕不是托词吧。”她笑。
“还真不是,单看房子绝对没问题。”
她不信玄学,只信钞票。
最后跟着朋友去看了看传闻中,倒霉到家的房子。
大小、格局和装修,全都是她喜欢的。
房东为了早点租出去,想签长约,租金比市场价便宜三分之一。简直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去处,她当即决定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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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子以前漏水吗?”艾米不信邪,但也有好奇心。
“诶,我也不太清楚。”物业说着,按下门铃。
门很快打开。
开门的人,手上拿了块抹布,戴着黑框眼镜,口罩遮面看不清长相,但艾米隐约看出几分熟悉。
她不确信开口:“Bonnie?”
门后无精打采的人,推了推眼镜,似反应了一下才唤:“emi?”话落,将视线转向物业,又不假思索:“你是楼上的业主?”
“你们认识?”物业插话。
“同事。”艾米应声回答,然后看向邦尼,“我是楼上的租客,房东不在本地,我来看看漏水的地方。”
“嗯,进来吧。”邦尼背过身让出门口,掩面咳了两声。
“你没事吧?”艾米停步,担心问。
邦尼无所谓笑笑,“还好,嗓子有点不舒服。”
“我的天,你这墙体发霉怎么这么严重。”两人说话间,物业的人已经率先进屋,他停在玄关,被天花板惊得直呼。
艾米顺着物业指着的地方看过去,顿时头皮发麻。
好好的房间,像陈年鬼屋似的,霉菌蜿蜒爬满墙体,似要将人吞噬的血盆黑口。
她避开视线,转看地面,又似进了水帘洞。
“今早起来成这样的。”邦尼随手擦去开关上的水,顺便将玄关灯打开。
光线一照,虽然幽暗不再,但更清晰的霉菌分布,让人更想抓耳挠腮。
艾米视线扫了一圈,看到大开的窗子,说:“你没关窗反潮了应该是,今年的回南天比较严重。”
邦尼又止不住一通咳嗽,缓缓道:“太闷了,透透气。”
艾米对初识的人,习惯有个总结分析分类,以便之后的相处。
虽然她和邦尼接触不多,但她给邦尼的“人物画像”是:生活经验不太足,家庭条件很好,娇气但不骄纵的漂亮小姑娘。
这样的人不循规蹈矩也算正常。
个人生活,无需多言。艾米又问:“Bonnie,漏水点在哪里?我去看看。”
邦尼指了指天花板靠近吊灯的位置,“发霉最严重那里,现在看不到。卧室和浴室也比较严重,连着客厅的地方有一小块,进去看吧。”
物业的人领着两人看了看,根据经验判定是装修时导致的问题。
“维修我们可以做,但是费用……”
物业工作不少遇见为钱扯皮吵架的,责任和钱的事不明确,他们一贯都是和稀泥的服务法,见两人没说话,物业的人丝滑捏了个借口。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值班,我先下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事,维修师傅随时可以安排过来。”话落,他便脚底抹油溜了。
两人相顾无言,不到默契无话的程度,但也没太多尴尬,毕竟她们不久前,才吻过彼此。
留和走似乎都不那么合适,艾米打破沉默,“稍等几分钟,我打电话跟房东说下维修的事。”
“嗯。”邦尼抚胸耷眼,衬得手里的抹布都摇身一变,像要跟着林妹妹去葬花的绢帕,悲情又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