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准备的菜品自然合胃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很放松,两人之间无形拉开的距离似乎又缩短了。
神机妙算的秋秋在两人刚吃完两分钟,回来收拾餐盒。
归置好东西只剩扔垃圾,秋秋临出门回头对邦尼道:“邦邦,没事的话,我去看她们打会扑克,可以吗?”
满意于秋秋的天使操作,邦尼随口道:“去吧,输了给你报销。”
秋秋乐道:“我们不赌钱的。”
休息室静了下来,只余虚假静音空调运作的“嗡嗡”声。
夏日里的凉爽是难得的享受,但艾米却有点煎熬,膝盖的不舒服逐渐加剧,她又因着秋秋刚才的一个“赌”字,心头也有些烦乱。
“Bonnie,”她起身自然开口,“谢谢款待,我去给文姐回电话,不耽误你休息了。”
闻声,邦尼眼底瞬间湿润,她能明显感觉到,自秋秋走后,身边这人就透着点沉闷不对劲,正襟危坐仿佛要如临大敌。
她小心唤了声“姐姐”,也没得到回应,此刻突然出声,果然走神是在绞尽脑汁找借口呢。
邦尼没起身,轻轻拉住了艾米垂落的手,低头弱声问:“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那天真的没别的意思,对不起。”
迟到的道歉发自肺腑,难过更是,她好委屈也好憋屈。
邦尼心里觉得艾米生气无可厚非,换位代入她只会更气,可想起小时候她犯错,只要撒娇卖萌就能将这人哄好,失去偏爱的她无限委屈。
没办法说出实情的无心之错,亦或是不被允许说出实情,也让她好憋屈。
断了线的泪,一滴两滴无声砸向地面。
艾米目视擦着鞋尖一闪而过的晶莹,心口似乎被揪紧又松开,她是有刻意提醒自己她们之间的云泥之别,可眼前这样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只愿看她笑,她也本该就一直肆意欢笑。
眼前蓬松的小丸子似乎都低落了起来,艾米抬起另只手,轻轻捏了捏邦尼头顶鼓起的发包,借着view玩笑过的话哄她。
“她们都说我老来得妻,要珍惜,所以我怎么会生气。”
顾不上“妻”字带来的心跳怦然,邦尼倔强扬起下巴,反驳她的话,“没有珍惜,你就是生气想躲着我,你最近一直在躲我,你昨天骗我去找view,根本没去。”
曾经的借口被戳破,现在道明为何不想待在她的休息室似乎也像瞎话,艾米讪讪笑笑,找新由头,“不是骗,我是吃了午饭会犯困,想去睡一会,不好继续打扰你。”
邦尼胡乱抹干眼泪,若有似无晃了晃她的手,似控诉也似撒娇,“那好,你躺在那边的床上睡会,我刚才没戏的时候休息过了。”
“······也行。”
眼泪虽然没了,但她刚哭过的眼眶还红着,艾米怕拒绝会让金疙瘩再掉银豆子,虽然觉得不合适但也只能应下。
一场眼泪似阵雨,解了渴救了急,却也凉了场。
两人都找不到话题,任由气氛沉默。
单人床在休息室最角落,旁边有张懒人沙发,邦尼安静坐在沙发上,艾米端挺躺在床上假寐。
犯困本是托词,可没想到沾上枕头,疲惫感不消片刻便真的席卷而来。艾米努力克制困意,但多年来养成的极速入睡习惯,还是让她睡了过去。
清醒时可以强忍不舒服,睡着后却没办法克制,膝盖处刺骨的凉意,慢慢变成了疼。
睡梦中的人眉头紧锁,不自觉蜷起腿,将手捂到膝盖上,鼻腔低哼出声。
邦尼看见艾米的动作,迟疑回忆适才她细微的表现,眼角蓦地两行泪。
·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细碎的金线洒在床畔。
手机的蜂鸣声扰乱了落在旧时光里的美梦。
艾米耸动眉头秒睁眼,不期然和床畔的人四目相对。
许是刚睡醒,大脑还处于混沌中,她读不懂眼前人眸底的复杂情绪。
担忧是不是自己睡姿不好,她着急撑起身,这才感受到左膝上的温热,恰到好处的温度很舒服,带走了骨缝里的湿气和疼意。
“对不起。”
听得不知缘由的道歉,本就不明所以的艾米更懵圈,满脸困惑,“啊,怎么又道歉?”
邦尼咬唇,强忍眼泪,“你腿疼,我还让你吹冷风···”
秀逗的脑子终于恢复运转,休息室睡前空调开得很低,如今却高了好几度。膝盖上的手不知捂了多久,暖柔舒服,却似积攒了一层水雾。
不确定是自己睡着表现过分,还是看似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观察入微,总归她膝盖吹不了空调的事,是可以摆上明面了。
艾米拉开点距离收腿坐到床边,掌心盖在左膝解释,“我这个关节有点风湿,吹不了太久空调,跟你没关系的。”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跟我最有关系。’
邦尼心口顿疼,定定望着她,“有。”
眼看漂亮的小鹿眼又蓄满泪水,艾米急出汗了快,好久没哄过人,睡前那次她已是绞尽脑汁了,现下是真想不出招。
“真的没关系,我没关系。你别哭。”她只能把心声说出来,“你哭我老能想起我妹妹,你们都笑起来好看,不该哭的。”
艾米眼底的急色和心疼不加掩饰,邦尼分不出她那是对口中的妹妹的,还是对自己的。
埋怨恨了这么久,她不是没想过这人骗她、抛下她是有原因的,但在反复的拉扯和自我折磨中,她不敢相信。
此刻,看清艾米近在咫尺的眼底直白的情绪,她可以笃定她一直都在被爱着,被她只想要的姐姐爱着。
可她不满足于此。
她死命咬住舌尖,直到口腔内泛起淡淡的血腥味,才克制住眼泪,挤出一抹笑,“你妹妹哭了,你会哄她吗?”
闻言,艾米眼中瞬间漾起不一样的光,“会啊,她很乖的,摔了磕了都不哭,一般都是我惹她发脾气才哭,但我抱抱她,就哄好了。”
邦尼弯腰凑到她面前,状似玩笑,“那你能抱我一下吗?我也很好哄。”
“嗯?”艾米愣住,但见邦尼强颜欢笑的模样,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笑道:“好。”
阔别许久的拥抱,用迂回的方式讨了来,抱得克制含蓄。
好想抱得更紧、抱得更久,但现实是只能松开,邦尼屏息极轻极轻吸了口眷恋的清香,松手直起身。
像幼儿园被奖励了一朵小红花的小朋友,她笑得开心又满足,“好了,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