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相对而言,还是漆许的手艺要更胜一筹。
至少面前这份比那份看起来要稍微能接受些。
漆许一边做着题,一边分神瞄着旁边人的动作。看到对方拿起曲奇咬了一口,漆许欣慰地掀起了嘴角。
他后来可是又试验了很多遍,自认为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沾沾自喜时,江应深咀嚼的动作却悄然顿住,像是遭受了什么冲击。
半晌,江应深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默默放下还剩一半的曲奇,端起了旁边的茶水。
“……”看来做得好只是错觉。
在患者进行答题测量时,心理医生需要时刻观察患者的表现和情绪。
但面前答题的人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抬头偷瞄,都与江应深审视的目光撞上。
被抓包的漆许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弯着眼睛笑得格外漂亮。
倒是江应深有些招架不住,主动偏开了视线。
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漆许家的构造,很快就注意到了客厅墙角放着的一盆绿植。
准确来说是一桶。
是那天被打碎的琴叶榕,当时漆许随便找了个垃圾桶充当花盆,没想到现在还没有换掉。
黑色的垃圾袋甚至还露在外面,敷衍得仿佛随时都可以提着垃圾袋将它整颗丢掉。
和原本的白瓷花盆相比,垃圾桶又小又没有质感。
琴叶榕要是有思想,或许宁愿被丢掉。
然而琴叶榕像是听到了江应深的心声,并表示赞同,当即落了片叶子下来。
啪。
很轻的一声,算是对自己主人的无声抗议,但它的主人此刻却连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它。
江应深只觉得自己的侧脸快被盯穿了,不得已将视线重新调回。
侧目回望,就见漆许不知什么时候又抬起了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江应深:“……”
“做完了?”语气有点凉飕飕的。
漆许抿着嘴巴一顿,对方的语气特别像他中学时的一位喜欢冷脸损人的老师。
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说:看我干什么,答案又不长在我的脸上。
漆许攥着笔,重新低下头:“还没。”
这之后,漆许安分不少,直到答完所有量表,都没有再作什么妖。
江应深拿着量表手动分析,良久后,他浅浅蹙起了眉。
不是因为查出了问题,正相反,这几份量表看起来依旧正常。
漆许也知道自己的量表不会有问题,他咬着笔杆,眨了眨眼睛,玩笑道:“学长,我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写进你的论文?”
只是刚说完他就在心里自我否定了。
好像不行,毕竟他不是真的有病,如果江应深真把他写进论文里,恐怕就要延毕了。
因为研究到最后就会发现从科学变成了神学。
江应深看着手里的量表,淡然开口:“如果确认你的幻听不是其他疾病导致的话。”
漆许挠了挠脸颊,分辨不出对方也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考虑。
“你有做过全面的检查,排除器官病变的可能吗?”过了一会儿,江应深又问。
漆许心说还真有病变,不过这不是导致他脑子里多了三道声音的源头。
他看着江应深点了点头:“排除了,也没有精神疾病。”
“在声音出现前,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或者遭遇冲击。”
漆许撑着下巴,回忆了一下,如实回答:“那几天……很困,头晕。”
现在想想,大概是他脑干出血发动前的预兆,不过要是没有系统,恐怕就不是头晕这么简单了。
之后江应深又问了几个问题,漆许都老老实实做了回答。
大概是实在找不出问题,江应深的眉头陷了下去。
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漆许幻听一事是假的。
“是真的。”漆许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眼里的犹疑。
江应深沉默了片刻:“……我需要回去问问我的老师。”
漆许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些不甘心。
可能他这离谱的情况打击到学霸的自信了。
还真是有点对不住对方。
江应深利落地将东西收拾好,抬头看了眼漆许:“借用一下洗手间。”
漆许正悄悄把江应深借给他的笔收进口袋,闻言慌张地抬手指了个方向:“那、那个是洗手间。”
江应深装作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起身离开。
洗手时,江应深透过面前的镜子看了一眼洗手间的布置。
洗手间的空间很大,旁边还分出不少置物架,在其中一个架子上,他注意到了一件衣服。
一件白色卫衣。
袖口处很久以前划上的黑笔印迹还在。
这就是他的衣服。
江应深伸手把窝成一团的衣服拿了下来。
洗净后的衣服散发着清淡的花果香,和漆许身上的味道差不多,只是还夹杂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江应深拿着已经洗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洗手间,看见漆许站在客厅,提醒了一句。
“衣服我拿走了。”
漆许正在喝水,闻声转头,待看清他手里的衣服时差点被水呛到:“咳,不行!”
说着就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卫衣的一角,试图夺回来。
江应深不太明白,他拿回自己的衣服,为什么会被拒绝了。
漆许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容易惹人怀疑,只好抓着衣服,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洗干净。”
江应深又看了眼明显已经洗过的衣服。
“家里的洗衣机不好用,我明天再帮你重新洗一遍。”漆许看出了他的困惑,解释。
江应深:“……”
他明明记得当初漆许信誓旦旦地夸他家的洗衣机很好用。
不过见漆许这么坚持,江应深也没再拉扯,干脆松了手。
漆许见势立马把衣服裹进怀里,后退了一步,生怕衣服上的洞露出来。
江应深看不懂,只是单手撑在腰侧,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两人磨磨蹭蹭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漆许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快到晚餐时间,想要留对方一起吃个饭,但被拒绝了。
送人出门时,漆许犹豫了一下,开口商量:“我的情况能不能暂时别告诉我姐?”
“我不想让她们担心。”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果知道了他现在还有幻听,一定又要大惊小怪。
江应深看了他一眼,唇线紧绷,未作回答。
最后直到离开,他都没说好不好。
漆许还以为他是默认的意思。
然而等到晚饭后没多久,他被他姐一脚油门带到了自家医院,他才明白,江应深的沉默是婉拒的意思。
「学长,不是说先不要告诉他们我的情况吗?」漆许被迫做各项检查的期间,抽空给江应深发了个信息。
这次对方回复得很及时:「当患者缺乏完整的决策能力时,我有义务告知家属。」
盯着那句“缺乏完整的决策能力”,漆许眨了眨眼睛。
意思就是江应深怀疑他有病,不具备一个正常人的判断能力,所以不能帮他瞒着家人。
漆许:“……”
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