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融景:“……”
什么人啊这是。
他咬着下唇,像是被泼了一瓢冰水,整个人都有些萎靡:“……那算了。”
见崔润好转,下人们训练有素地围上来,更换了沾染污物的地毯,将崔润扶起来,换了以前吃的药方。
纪融景略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谁都没看他,也没有感激的话。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泪珠子都要滚下来了,方奇干巴巴地安慰他:“景哥儿别难过……”
实际上,他心里倒是觉得燕京的人还不如先前居住的乡下,再怎么泼辣的人见到大夫都会给个笑脸,哪有这样的?
出了这回事,闹洞房的心思都散了不少,宾客们也不敢折腾太久怕崔润又一次犯病,都散了去,婚宴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崔润见到站在一边,有些委屈的纪融景,心中的千言万语都消散了——何必呢?他的确是好心。
且不管有没有用,自己也的确醒了过来。
他柔和了语气,道:“今日辛苦你了,只是府中有专门的大夫,你不必操心。”
“若是能及时赶来,我也不至于……”
纪融景撇过脸,不太高兴地说。
他当然知道,如崔润这样的身份、家世和病史,有专门负责看管的大夫,一般而言,两位大夫交换患者时都需互通脉案和病情,防止用药冲突。
可刚才的情况,哪里容许他慢吞吞地去看脉案?!
“况且,我学过医术,我阿娘姓岳……她是很好的女医。”
纪融景不太高兴,他还特地用了一滴灵液呢,结果连看都不让看。
姓岳的女医?
崔润倒是听说过,只是……对方的名声似乎不大好。
再联想到纪融景的身世,他有了一二揣测,没忍心说,叹了口气:“今天是我之过错,不该……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跟我说。”
说完,似乎觉得一句承诺太轻飘飘了,崔润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取下来,其中有不少造型憨态可掬的喜银,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他慌不择路地拿来哄纪融景。
纪融景拨弄着那些东西,心情好了一点,不过没全要,只拿了一个:“这就算诊费了。往后少喝酒……你脾胃虚弱,养护为主。”
他吧嗒吧嗒说了一堆,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进去。
崔润笑了笑,倒是很喜欢小妻子的关心,剩下的倒是没收:“留着玩吧,我去前面书房休息。”
等他走后,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纪融景拨弄着那几个小银块,拢共在一起,大约是七八两。
四处很明亮,到处点了灯,供桌前还有两根粗大的红烛发出亮光,烛泪从涂了金粉的蜡身上缓缓而下。屋子很大,一层一层,层层叠叠的珠帘纱帐落下,一眼看不到头。
身上的裙子厚重而华丽,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听说,嫁衣是国公府送来的,用了很特别的工艺。
他住在乡下的时候,从没见过这样奢华的富贵,可纪融景却觉得很没意思。
“收起来吧。”纪融景兴致缺缺,坐到铜镜前一点点拆下压了一天的喜冠,一边问,“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方奇只收了其中一枚喜银,倒是先前用的银针,一根根细细收起来,听到问话,张口就道:“加上今天纪郎中给的压箱银和您刚才的诊脉钱,一共一千四百三十四两六钱。”
纪融景眼睛一亮,扭过头看他:“这么多!”
他见过最大的面额只是当年抵押岳家药铺后,中人拿过来的三百两银子。因为他们选择的是活当,且当期很长,给的银两就不多,但利息很高。
岳家专精医术,只是先人没有选择去大医馆或者药铺当坐堂大夫,而是深入乡野,当一个游方郎中,见到吃不起药的穷苦人家还会施以援手,所以家资不丰,只有一个燕京的小铺子——还是阿娘买的——由老仆看守。
后来阿娘下葬,凑不出棺材钱,不得已送去当铺,换来一笔银子。
为了在孝期结束后赎回铺子,纪融景带着仅存的家仆种药卖药,偶尔也会帮人看病,几年下来,只攒到四百多两。
原本想这些钱会不会不够,毕竟都说当铺除了利息之外,还有什么保管费损耗费的,但有了这一千两压箱银,一定能赎回药铺!
“现在赎回来要多少钱,你打听了吗?”纪融景兴致勃勃地问,心里已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