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欧被范伦丁这个故事震吓到了,一时间抓着啤酒易拉罐,不知道说什么还好。
一轮满月把光辉投进街道上,将商铺高楼在石板路上投下黑色的阴影。这阴影,连同街上伫立二人的影子,蔓延到马路上的行人中,到对面的教堂,到那高耸的塔和圆屋顶——
最后沉寂在一片静默之中。
范伦丁的幼年往事仿佛压在雷欧胸前,让向来共情力丰富的他心中充胀着沉重的东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雷欧不清楚范伦丁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讲给他听,对方虽然未明说,可每一句话里透露出的光景,都要化作惊涛骇浪将自己排在看不见海岸上。
“对不起,范伦丁……我……”雷欧噎道。
怎么?你要说什么?要说那句“对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么?快打住吧!
就在这时,雷欧看到一旁的范伦丁转过身,和自己面对而立。月光洒在他的金发丝缕中如坠落的银河,雷欧听到自己心脏因为面前的所见而彭彭直跳。
范伦丁突然稍微低下头,街道上的路灯不太明亮,所以背光处雷欧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见对面的人突然抬手,一根手指缓缓的点在呆滞的雷欧眉心——
一瞬间,雷欧眼前所见的景色突然变了!脑子中似乎进入了很多东西,他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中的画面:
满满一面像红莲、大红莲般的熊熊烈火,烈火卷起漩涡。黑烟飞舞着墨色,盘旋成回字,火舌迸溅着金星,疯狂地席卷烈火中的一栋华丽的老宅子。
因为木制结构,所以大火转眼间包裹房子周围,连同着后山的一片黑压压的树林,那树皮被火势卷起,木屑倏忽化为焦烟。即便在夜幕之中,也能看到白烟蒙蒙地卷着漩涡,从燃烧木堆弥漫开来——
【父亲会在燃烧的火焰中死去,就在这座房子中,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就那么一瞬间,他刚才似乎是在范伦丁身体中,站在时间长河的分流点上,重现他的记忆。自火海左右,凝望着预言中的那一场大火。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雷欧头脑昏涨,他猛地一下抓住范伦丁抵在自己额头的那根手指。
恍惚间,似乎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低沉费解的话,带着落在眉间的一个吻,回荡在脑海中带着隐晦的震颤:
“雷欧,求求你,也救救我。”
…………………………
在当天晚上梦中,雷欧又回到了半年前的那场詹森绑架案。自己带领的小队偷偷来到最后的交易现场大楼的后门,耳朵中的通讯器传来上司的指令。
那个名叫詹森的小姑娘的父亲,是当地商界的头号大商,在背景音里正和绑匪进行交谈,努力的确认着关于自己被盗走的商业机密,全程没有关于被绑架的女儿的只言片语——
【救救我!叔叔求求你,救救我——】
【乔!去追离开的那个家伙,拦截他的电脑!快!】
【叔叔求求你——!】
【这是命令!现在我命令你去拦截离开的那个人!】
【雷欧,求求你,也救救我。】
“呼噜——呼——”
被一阵如雷炸的鼾声惊醒的雷欧,在黑暗的酒店房间中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两点十八分。踹了一脚床另一边的始作俑者莱尼,然后就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再也睡不着了。
梦中那个女孩的哭泣,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范伦丁月光下的那句话。
雷欧简直想跑到阳台上对着无人的窗外大吼一声,都是一堆什么事儿!
自己因为案件忙的头都要掉了,范伦丁又来捣乱,而自己竟然因为那句没头没尾的话,纠结到凌晨一点才睡,而现在又开始重复之前思想者这一状态。
救你什么?怎么救你?说话不清不楚的混蛋!
在尝试了枕头挡住耳朵,纸团塞进耳朵等方法之后,还是遮不住莱尼的鼾声,决定转移注意力的雷欧起身去窗台抽支烟,与其因为这些事情而捉摸不透,还不如想想案情分析。
雷欧你想清楚!好好工作升职加薪不好么!
酒店的房间都是统一配置,无论是内部结构还是阳台位置,所以在雷欧拉开那扇落地窗,赤脚踩在木制阳台外刚点上一支烟时——
右边那个房间的阳台,似乎传来了开窗户的动静。
雷欧咬着烟,本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倒霉蛋也失眠了,在唇角咬着的香烟上升起烟雾缭绕中,他竟然看到同是三楼右手边的那个阳台,走出来的是范伦丁。
墨绿色的丝绸睡袍在三点的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范伦丁披着一件大衣,在距离雷欧五米不到的阳台之外。
“范伦丁?你怎么没睡?”雷欧惊愕道。
月光的迷幻与黑夜的阴影交织,陶醉而迷离。雷欧似乎都能闻到对面人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冷香,是范伦丁常用的香水,每每两人靠近时,都能萦绕在他鼻尖。
对于雷欧“明知故犯”的问题,范伦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靠近他窗台的这一侧,突然夸张的一手扶胸口,另一只手伸向雷欧的方向,语调也变得如演话剧般激昂,在夜色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