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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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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旧的帆布包挎在他肩上,一根带子滑落下来。

自然到,这包好像就是他的。

自然到,他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周亓谚让出租车先把宁玛送回宿舍,再绕回他的酒店。今夜是这些天以来,两人回去最晚的一天。

宁玛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周亓谚送她的那副泥板画,就被她摆在桌上。

画中漆黑的发辫,编得整整齐齐,而此刻宁玛的头发却湿漉漉的散开在背后,因为常年编发,所以还有微微的弧度。

也许是夜市太喧闹,宁玛第一次觉得单人间这么寂静。

连发梢的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宁玛掏出手机,点开和周亓谚的对话框。

她的手指垂在屏幕上方,悬而未决。

犹豫了很久,写了删,删了写,最终还是只发出了这几个字:【你到酒店了吗?】

【嗯】周亓谚竟然秒回。

所以他,不会一直都在看“对方正在输入中……”吧。

算了,反正明天他就要走了。

宁玛盯着聊天界面,聊天记录都是“你在哪,等我几分钟”之类,碰头找人的话。

等他离开敦煌后,这个对话框大概也不会再被点开。

然后一点点,沉下去,直至两个人都遗忘。

伤感归伤感,觉还得睡,明天路程远,不能疲劳驾驶。

更何况,这一点点的伤感,在宁玛二十四年的人生中,不痛不痒。

第二天早上,周亓谚推着行李箱从大堂走出来。

宁玛把车后备箱打开,离别的沉默萦绕在两人之间。

“到榆林窟要开两个多小时,中间有一些大型雕塑,大地之子什么的,你要下去看吗?”宁玛问。

周亓谚考虑了一下:“到了再说。”

“哦。”

车子高速行驶,路边偶尔能遇到骑行的人。

最终他们也没下车去看雕塑,因为远远一看人山人海。

随着越来越靠近瓜州的地方,水草逐渐丰茂起来,还有羊群和骆驼。

宁玛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黏黏的,她用指尖挠了挠,然后瞥了一眼周亓谚。

周亓谚没睡觉也没玩手机,只是一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玛没忍住想调节一下气氛,故作轻松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周亓谚终于看过来。

“瓜州以前其实叫安西,安定西北,寓意很好。但为什么改名叫瓜州,除了它产的瓜真的很好吃之外,传说有个小故事。

“某次有个大领导来考察,那时候只有绿皮火车,慢吞吞地开到了半夜,列车员在车厢问酒泉下不下,给领导吓醒了,还以为是那个九泉。但酒泉毕竟名声在外,大家都很快反应过来。

“火车继续开,领导问,那下一站是啥,随行人员不假思索说,下一站安西,领导整个人都愣住了哈哈哈哈哈……”

宁玛笑着笑着,止住了声音,喉咙都变得更干巴了。

好尴尬啊。

周亓谚视线一直落在宁玛身上,他半天才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九泉,安息。

好冷的笑话。

细细的雨丝就在冷笑话中落下来,碎在前档玻璃上。

周亓谚懒散开口:“笑话讲得不错,老天都为你流泪。”

宁玛无语:“……明明你这句更冷。”

敦煌靠近沙漠,年降雨量不足50毫米,但瓜州靠近祁连山,下雨的概率比敦煌还是略高一些。

西北这地方,不论几月,一旦下雨就会变得冷起来。

上午十点多,榆林窟停车场上还空空荡荡。

车门一开,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

“到了?”周亓谚问。

“到了。”

“洞窟呢?”

周亓谚站在外面眺望,风吹得像停机坪那么张狂,一点不像一个景区停车场。

宁玛锁车,指了个方向,阶梯却是往下的:“往那儿走。”

骤然接触冷风,宁玛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周亓谚停住脚步,问她:“要不要加件衣服?”

宁玛两手一摊:“没带多余的。”

“后备箱打开。”周亓谚示意,“我带了,借你一件。”

宁玛没动,卡在原地:“不用,到洞窟里就不冷了。”

她今天穿了条领口有荷叶边的连衣裙,靛蓝的麻料沉着又轻扬,像一只悬落的蓝蝶。

宁玛在风雨中垂手微笑着,但她的笑比哭还难过:“周亓谚,你都要走了,就别让我更为难。”

雨丝划过宁玛的裙摆,留下细长的水渍,深深的,像泪痕。

周亓谚停顿很久,支在后备箱上的手,移到车门旁,从车里拿出那把莲花藻井花纹的伞。

他走过去,把伞撑在她头顶,声音淡淡传来:“所以你知道,我有点喜欢你?”

“嗯。”宁玛粲然一笑,“因为我也喜欢你。”

“但我们都只有一点点喜欢,这样很好。”宁玛没敢直视他眼睛,视线只擦过他的肩头。

周亓谚举起的伞都倾向她这边,雨滴汇成水珠打在他自己肩膀。

冰凉的触感一点点,从肩头渗透。

他听懂了宁玛的言下之意,既然旅途是今天结束,那么这一丁点儿的喜欢,也就到此为止,不要再多了——

如果,几个小时后的他,没有做出那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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