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带着夏末的余温,五年级1班的教室里扫帚与拖把碰撞出哗啦啦的声响。沂林跟着李想擦窗户时,玻璃上的反光映出全班忙碌的身影:王浩踮脚够着电风扇上的灰尘,校服后背渗出深色汗渍;班长陈默蹲在地上整理工具箱,眼镜滑到了鼻尖;徐老师站在讲台边,手里的抹布在黑板槽里搅出泡泡,忽然抬头看钟:“提前半小时结束,大家回宿舍收拾吧。”
走廊里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沂林叠好抹布时,李想已经把她的书包挎在肩上:“走!带你抄近路去宿舍。”穿过种满月季的小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路过池塘时,红鱼正围着落叶打转,水面倒映着教学楼逐渐亮起的灯光。“我们班宿舍在1楼,因为你才转来,1有没有床位了,所以你只能和五班一起住了,没事明天我在操场上等你快上去吧”李想踢开脚边的石子,“毛阿姨人超好,就是查房时嗓门有点大。”
宿舍楼下的合欢树落了满地粉花,沂林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时,三楼走廊飘来洗衣粉的清香,有女生抱着澡篮下楼,看见她时好奇地打量两眼。405宿舍的门虚掩着,毛阿姨正坐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织毛衣,见她上来立刻笑出皱纹:“是沂林吧?床铺在靠窗下铺,钥匙在桌上。”
推开门时,宿舍里还没开灯,斜射的夕阳把铁架床镀成金色。沂林的床铺已经铺好防潮垫,枕边放着个印着小熊的粉色枕头。她从书包里掏出洗漱用品,刚走进水房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三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抱着衣服涌进来,为首的高个女生眼睛一亮:“你就是新来的沂林?我叫张萌,住你上铺!”
热水哗啦啦冲进澡盆时,张萌靠在门框上叽叽喳喳:“我们班就咱们四个住405,另外两个去打水了。对了,你知道吗?刚才在楼下看见柏纪榆了!”旁边的女生苏欣怡正挤护发素,闻言猛地抬头:“真的?几班的?”“五(4)班,”张萌压低声音,“就那个总穿白衬衫的,上次运动会跑800米拿了第一,头发被风吹起来超帅……”
沂林把湿发拢到耳后,忽然听见水房外传来嬉笑声。等她洗完澡出来,另外两个室友正好回来——扎着高马尾的刘佳手里提着袋橘子,看见沂林立刻递过来两个:“快吃!楼下小卖部刚买的。”四人围坐在床边时,张萌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你看,这是上次艺术节拍的,柏纪榆在台上弹吉他,台下女生都尖叫了!”
洗衣机转动的嗡嗡声里,刘佳指着沂林的发夹笑:“你的发卡真好看,跟柏纪榆上次戴的胸针有点像,都是小鱼形状。”苏欣怡突然拍腿:“对哦!他好像很喜欢银杏,书包上还挂着小鱼挂坠呢。”沂林低头绞着毛巾,听着她们七嘴八舌讨论校草的喜好,忽然想起早上哥哥书包侧袋里露出的《十万个为什么》,封面边角也压着个小鱼书签。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下来,宿舍楼的灯次第亮起。张萌抱着枕头坐到沂林床边:“明天早上六点半集合晨跑,我和刘佳约了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等你,苏欣怡起不来,你可别跟她学!”苏欣怡假装生气地扔过去个抱枕,正好砸中刚进门的毛阿姨。“闹什么呢?”毛阿姨叉着腰,手里的点名册拍得啪啪响,“赶紧熄灯睡觉,明天谁迟到就罚扫操场!”
空调在头顶发出规律的“嗡嗡”声,沂林躺在被窝里,听着室友们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户照在铁皮柜上,去年学生贴的彩虹贴纸在微光里泛着淡彩。这周沂林偷偷带了手机,她摸了摸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哥哥下午发来的消息:“宿舍还习惯吗?”指尖划过屏幕,忽然想起张萌说的校草柏纪榆,想起他和哥哥同样喜欢的银杏叶,嘴角不自觉弯起个小弧度。隔壁床的刘佳翻了个身,梦呓般说了句“柏纪榆好帅”,引得张萌在黑暗里偷笑,而沂林闭上眼睛时,听见窗外的池塘传来小鱼跃出水面的轻响,混着远处教学楼传来的夜自习铃声,在九月的夜里织成温柔的网。
夜深人静时,沂林在宿舍的被窝里渐渐沉入梦乡。朦胧中,她仿佛走进了一片泛着银光的水域,四周是摇曳的水草,月光像碎银般洒在水面上。忽然,一群通体透明的小鱼游了过来,它们的鳞片闪烁着月光的光泽,尾鳍轻轻摆动时,竟在水中划出了一圈圈月牙形的涟漪。
小鱼们围着她打转,脑袋顶时不时蹭过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带着水草的清香。她顺着水流往前游,看见前方有一弯巨大的月牙斜斜插在水底,月刃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水珠,像谁不小心遗落的星星。一条最灵动的小鱼突然跃出水面,张开嘴轻轻一衔,竟将那滴水珠吞进了肚里,刹那间,它的身体泛起了柔和的光晕,尾鳍上的纹路也变成了清晰的月相图。
沂林忍不住伸手去摸月牙的边缘,指尖刚触碰到那片冰凉的银色,整个水域突然开始旋转。她看见小鱼们排着队游向月牙,用脑袋轻轻碰撞月刃,每碰撞一次,水面上就会升起一个透明的气泡,气泡里映着白天教室里的景象——李想递来的水果糖、王浩笑弯的眼睛、徐老师黑板上的粉笔字,还有哥哥沂川转身时白衬衫上的汗渍。
当最后一条小鱼撞向月牙时,所有气泡突然炸裂,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沂林的掌心。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多了条银色的鱼形手链,鱼眼正是那滴被小鱼衔过的月光水珠。这时,水面开始剧烈晃动,月牙慢慢沉入水底,而小鱼们纷纷跃出水面,用湿润的吻轻触她的脸颊,像是在告别。
梦醒时分,窗外的月光正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沂林的枕边。她摸了摸手腕,那里并没有手链,只有被单的褶皱。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小鱼蹭过的冰凉感,耳边也仿佛听见水波轻响。隔壁床的张萌翻了个身,梦呓般说了句"鱼......月亮......",沂林忍不住笑了,侧过身看向窗外——池塘的方向浮着一片朦胧的白光,不知是不是梦里的小鱼,真的把月光衔到了现实的水面上。
她不知道这个梦在以后想起来说给柏纪榆说了,还被他调戏说因为我们是命中注定呀!